于真實而言,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但是于筆墨創造的世界而言,名字恐怕就是存在的唯一痕跡,也是唯一的意義么
“世界是虛假的話,那么我繼續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么”
心臟還在溫熱的跳動,而不是按照既定的軌跡停止在2012年11月18日,陳朝感受著冰冷的空氣拂過肌膚的觸感,依舊是那般真實,真實的令每一個毛孔都感到嵌入骨髓的顫栗,他現在可以理解當時那句文字所表述的含義了。
“唯有死過一次才能夠掙脫束縛的枷鎖,然后每一次活著的呼吸,都將承受絕望的痛楚,這就是窺視真實的代價”
這種痛楚不單是來自軀體,更是從破碎的靈魂里彌漫出的絕望,壓抑沉悶的讓每一次的呼吸都透不過氣,恐怖的窒息感籠罩著自己,就宛如整個天空都下墜壓蓋在自己的頭頂。
“不對”
“有哪里是不對的”
陳朝猛地睜開眼睛,低聲的囈語,“有問題,如果整個世界都是由筆墨渲染的虛構,一切都操縱在作者的手里,那么,被文字虛構的人物是不可能察覺到這一切的。”
“無論作者塑造的世界多么離奇詭異,存在于世界里的人物也不可能懷疑自己所處世界的真實性,因為他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這就好比眼睛看到的世界,不是由世界本身決定的,而是由大腦所控制的。”
“而眼睛會懷疑大腦的存在么不可能的,因為眼睛根本不可能擁有思考的能力,就像小說里的人物也永遠不可能跳出自己的桎梏,他們的世界觀都是由作者創造的世界所賦予的,就是從同一個固定頻率的波源衍生出來的波段,從根源上就被徹底掐斷了懷疑的種子。”
“更遑論,被作者設定好的文字偏離了既定的軌跡,這更加沒有可能,就好比被書寫的文字本身是不可能自己變形整容的,不要說刪減涂抹一個書上的名字,就是一個標點符號的停頓,都無力更改。”
陳朝大腦瘋狂的運轉,然而卻難以給出更合理的解釋,畢竟,暴露在陳朝眼里的世界,已然在朝著另一條“不合理”的道路開始放肆狂奔了。
也不能說是開始,因為,陸衍非的變化是從一個月前開始,而那本詭異的書籍在自己的意識中業已存在了20多年,而夾在書籍里的那張被替換掉的紙頁,就顯然年頭更加的深遠了,應該說,這個世界一直都在那條“不合理”的軌道上行進著。
“書頁里的那行字也未必就是真的,或者說,不全然都是真的”
陳朝現在的心態和溺水者的心態相似,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讓他借力從窒息的冰水中拖拽出來,哪怕不用浮起全身,只露出一顆腦袋能夠維持呼吸就好。
作為心理醫生,他不是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態,他也不是不清楚以上的解釋更可能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強詞奪理,但是他更清楚,人活著是需要希望的,哪怕是被層疊的黑云籠罩遮蔽的沒有一絲陽光透過的深淵的最底部,還活著的人,也總會抬起頭在看一眼天空。
也許,下一次抬頭,就有一束微弱的光恰好穿過云層移動露出的縫隙,最終垂射下來光明呢。
人活著,需要的不是陽光,而是抬起頭仰望的希望。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小說,就算一切都只是被作者設定好的文字,那張書頁里藏著的人”陳朝撇頭看向心電監護儀上頑強跳動的波譜,眼中露出幽幽的光芒“一個把自己扒皮抽骨制成書頁藏起來的瘋子,絕不會只是為了茍延殘喘著在深淵中守候絕望,甚至不惜耗費墨水救下我的性命,也絕不可能只是為了在孤獨的歲月中再制造一個傾訴的伙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