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紀長安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假。
他只是靜靜凝望著不遠處的滔天火海,看著燃燒的巨大摩天輪砸落在地,斷成數截滾落在地……
整座樂園都在火海中被逐漸燒成一片廢墟。
再沒有昔日隨風傳來的歡聲笑語與刺耳尖叫聲,一切都被火光吞沒。
大火熊熊燃燒,與燃血的天幕互相映襯,人間一片煉獄之景。
仿佛被觸動了某種思緒,紀長安從怔然中恢復過來,莫名打了個寒顫。
先前那聲帶著悵惘的嘆息聲回蕩在他的耳邊。
這里究竟是幻境還是夢境?
若是幻境,那此地之景便是由敵人打造,想讓自己看到的景象。
而若是夢境……那么眼前的景象就是他自己的心中之景。
為什么……
自己會感覺眼前的場面有些熟悉?
就仿佛某些被割裂的畫面塵封在腦海深處,在此刻與身前之景共鳴,亮起了一剎那。
是自己失去的記憶嗎?
紀長安心中閃電般劃過這個好像有些荒謬的念頭。
他望著不遠處的大火,沉默不語,雙腳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沉重,難以邁出一步。
事實上,紀長安雖然好奇于自己失去的那些記憶,但卻并不執著,他從未想過努力去尋回自身失去的記憶。
在面對很多看似難以解釋的問題時,他都會下意識回避,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不是很重要,何必去苦惱?
而這種看似灑脫樂觀的人生態度,卻正是紀長安被顧老所冷眼相待的根本原因。
……
退讓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是無數次!
你紀長安能在關于自身根底這樣的問題上都能退讓,連自身從何而來,又要到哪去都不想知曉,那你還有什么是不能退避,還有什么是不能拱手讓給別人的?
一旦當回避成自然,你紀長安還能爭到什么東西,還能與誰爭?
難不成日后,你就躺著等別人一次又一次地來拉你前進?
還是說,你覺得你紀長安根本不需要努力,只要靜待種子開花結果,就能成就當世至強?
如果你當真是如此認為,那日后哪怕你得到整條序列之路的加冕,撐死也不過是個二流角色。
……
以上言語,皆是數年前老人當著紀長安的面漠然道出于口的。
只是當時的紀長安,并非是現在的紀長安,而前者也不知將這些話是聽了進去,還是沒聽進去。
但在那之后,紀長安便只是現在的紀長安,壓根就不記得顧老曾與自己說過這些話。
……
感覺著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莫名的哀慟流淌在他的心房,順著血液流遍全身上下。
直到此時。
紀長安才知道原來周叔與自己那個不靠譜的老爹,在這件事上沒有忽悠他。
原來自己……真的是一個精分患者!
當然,另一個自己,并非是那個藏在心神世界中一直與自己較勁的男孩。
這一刻,紀長安就仿佛一個旁觀者,存在于屬于自己的身體內,看著另一個自己從沉睡中醒來,奪得了身體的掌控權。
“他”悵惘地望著眼前荒涼的世界與熊熊燃燒的大火,仿若透過眼前虛假的夢境看到了命運的終點。
無休止的悲傷化作海水流淌在“他”的心中,而后淹沒了“他”心中的孤島。
淚水從“他”的眼瞳中流下,慢慢劃過臉頰滴落在地。
紀長安有些茫然,他能清晰地感同身受對方的哀傷,卻無法理解這些情緒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