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東京都前,他以督察的身份調出過執行部關于瀛洲派系的內部資料。
在薩老的建議下,他特意翻閱了那些“趣聞軼事”。
也就是無確鑿實據的流言傳聞。
譬如瀛洲派系的部分高層其實一直在私底下信仰著一位神靈。
在傳聞中,那是一位從【高天原】中挖掘而出,疑似古代瀛洲地區民眾信仰的古神。
針對此事,當年東境守境人組織曾專門派出過一支調查隊,對瀛洲派系的高層做過針對性調查,其中甚至有乙太序列法外者參與其間,賦予被調查者心靈暗示,在這種暗示下,被調查者近乎“無話不說”,徹底卸下心神世界的抵御。
只可惜沒什么收獲,倒是逮著了幾個在龐大壓力下心神崩潰,一股腦將自己做過的壞事全交代清楚的人渣,最后總算不是“空手而歸”。
齋藤十誡輕笑解釋道:
“事實上大夏派系和瀛洲派系都一樣,在對舊日的挖掘中,尋到了大破滅前部分殘缺的古史,或是說……神話。”
“譬如大夏派系確立的星宿神話體系,瀛洲派系確立的鬼神體系,最初的模板都是出自于殘缺古史。”
“在瀛洲的古史中,神域可等同于神明的神國,神社則是凡人與神明交流的媒介,也是凡靈供奉祭祀神明的圣地……”
說到這里,中年男人忽然搖了搖頭,笑道:
“不說了,這些真要說起來那可就沒完沒了,會耽誤紀督察與老祖見面的時間,畢竟也只是些虛假的神話傳說而已,紀督察就當故事聽,可千萬別當真。”
不知為什么,聽到男人語氣平淡地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紀長安心中微微起異。
也不知是不是條件反射,還是自己現在過于敏感。
他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應該……
反著來聽?
“紀督察,請,老祖就在神社內等你。”齋藤十誡停步鳥居前,微笑示意紀長安入內。
紀長安點了點頭,平視不遠處的古典神社,大步跨過鳥居,走向神社。
兩位身穿點綴著白色櫻花的和服,氣質雍容溫婉的婦人站在神社的屋檐下,笑容溫和地等候著他。
一位手捧銅盆,一位手中捧著一條白色毛巾。
銅盆內盛放的是清水,紀長安知道這是瀛洲地區的習俗,進神社前都要進行凈手儀式。
在配合地洗完手后,他接過婦人遞來的毛巾擦拭了雙手,遞還了回去,禮貌性地一笑,然后脫下鞋子,踏上樓梯。
輕輕推開神社大門,仿若歷史沉淀的氣息撲面而來。
神社內沒有供奉任何神龕神像,卻也沒顯得空蕩,四周墻壁上雕刻繪畫著瀛洲神話體系中的四大鬼神與祂們的諸多附屬。
從手握風雷的第一鬼神大獄丸,到統帥大江山的王者酒吞童子,再到魅惑眾生、流離世間的玉藻前,最后則是懸于崇天之云上俯瞰群山之巔的大天狗。
坐于神社中間的榻榻米上的,是一位滿頭銀發,笑容慈祥溫和的老婦人。
她歡喜地望著走入神社的年輕人,眼角竟隱隱有淚光閃動。
她目光癡癡而又哀傷地看著眼前朝氣蓬勃,和當年那人一樣“目中無人”的年輕人,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夏未至,仲春未盡的日子。
那一年瀛洲綻放的櫻花爛漫多彩。
天上滾雷陣陣,雨水浩蕩奔流過街頭,被雨水打落的粉白色櫻花沉浮在積水中。
無聊到在街邊積水中蹦跳的少女,忽然目光怔怔地望著從街道另一邊踱步走來的年輕男子。
那一瞬間,轟鳴的悶雷聲在剎那間遠離塵世。
一切喧囂之聲盡數散去,恍若有絕對的領域禁制降臨此間,耳邊寂靜可聞,世間風景聚焦眼前。
少女呆呆地望著算不上英俊,可就是讓她挪不開目光的那張面龐,不禁羞紅了臉。
終于明白年少時問家中祖母喜歡一個人究竟需要多長時間,方能算是至死不渝的真愛時,祖母溫柔輕撫著她的頭,輕聲說可以很漫長,也可以短暫到只是一次眨眼。
原來喜歡一個人……
真的只需要一次回眸。
可祖母當年沒說的是。
喜歡后卻要用一生來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