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知道該想些什么。
他們走上了高坡,視野驟然開闊,而不遠處竟是山崖邊。
山崖的那邊,是大海。
海浪拍碎的聲音被海風灌入他們的耳中。
他們站在高坡上,望著巨大的黯淡日輪沉入海平面,余下的輝光將海面灼燒的無比透亮。
似乎是意識到了這條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安貝斯脫口而出問道:
“陛下,為何尊貴如您,今日竟會如此耐心地……”
這是一個不知為何戛然而止,沒有問完的問題。
聽懂了她未盡話語的紀長安無奈問道:“安貝斯,在你眼里,我應該是一個怎樣的人?”
安貝斯啞然,先前的許多臆測都無法道出于口。
“安貝斯,如果有一天你握住了無與倫比的權與力,登臨天地的最高處,你會怎樣看待這座世界?”
他突然問道。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最初時刻,安貝斯以為自己能夠回答,因為她曾思考過這個問題,甚至就在剛才她的腦海中也曾冒出過這個問題。
可是……
當腦海中的念頭升起,即將轉為道出的話語時。
她悚然一驚。
因為這些念頭中的自己……竟讓她感到恐懼。
她看著這些念頭中的自己,就像看到了傳說中那些高坐天空,視眾生為羔羊的舊日偽神。
“有兩個家伙曾經問我,問我怎么看待這座世界,問我抱著怎樣的心態看待塵世的萬靈,而現在,我想我能給他們答案了。”
紀長安笑著轉過身。
他的身后是墜落而下的黯淡日輪,長夜將至,可安貝斯的眼中,這世間卻不知為何明亮如白晝。
“如果那家伙還有藏在其他地方的化身出現在我面前,我會告訴他——
我如何看待你們,取決于你們怎么看待這座世界。”
他說出了一句讓安倍茫然不解的話語,如同啞謎,又在最后微笑道:
“安貝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心相世界很美?”
心神茫然的安貝斯因為這句話突然想起了與玲子的初次相遇。
那個能看穿生靈心神的女人初次見面,就笑著說你的心相世界就像仲春的山林,百花齊放。
這位陛下……也能看穿他人的心相世界嗎?
這世間言語能撒謊,證據能偽造,證言能編造,可唯一騙不了人的,是一個人的心相世界。
可陛下最后的話語是何意思?
怎么看待我們,取決于我們怎么看待這座世界?
心神一顫的安貝斯突然抬頭,望著漸行漸遠,迎著落日而去的男人的背影。
她忽然間理解了這位陛下的意思。
一路走到崖邊的男人低頭看向腳下擊碎在巖石上的雪白浪花。
隨著自己的“完整”,某些曾被那個男人壓下的部分記憶逐漸回到了它們原有的位置。
在那些記憶畫面中,曾經有人問自己。
——若世事無常,世間之事十之**皆不如意,為善者不得善果,為惡者不得惡果,善惡顛倒,規則紊亂,便連原本應當坐鎮塵世,守護萬靈的神明都墮入混沌,淪為邪神……你當如何?
這一刻。
沉睡在心神世界最深處的神性男人猛然睜眼,望向外界,忽然輕笑。
原本即將進入長眠的安格烈,面無表情地聽著那個男人的宣言,沒來由的想起自己與那個男人最后的賭約。
而此時,山崖邊終于真正接過天國主君之位的男人,對著降臨的漫漫長夜與閃耀群星淡聲道:
“我當如何?”
“若這塵世真的再無規矩,那就讓這塵世萬靈皆知我紀長安的喜厭,守我紀長安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