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黎秋生只覺頭皮發麻,一種驚悸之感從腳下直竄向頭頂。
弄死一位至上原初?!
十年過去,他已徹底了解這一層次究竟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為足夠了解,他此時甚至無法拿出足夠合適的比喻形容,只覺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描繪出這一境界的偉大!
而他的父親,就曾是這一層次的偉大存在!
如何弄死一位至上原初?
黎秋生咽了口唾沫,出神道:“難道你準備引那位陛下出手打死路西菲爾?”
能弄死原初的,自然只有原初,乃至是那四位凌駕原初之上的偉大陛下!
羅蘭欣慰道:“多少算沾了點邊,不過還是想岔了,我可請不動陛下親自出手。”
遙望遠方的無垠星域,屹立于此的羅蘭·諾戈爾曼神色淡漠道:
“要想弄死一位執掌半座地獄的原初,尋常手段是辦不到的,而那等陰毒手段,不說能否做到,也無法正我北部之威,威懾諸方,所以——
只能正面打死他!以原初對原初,正面將路西菲爾活活打死!”
黎秋生聽得唇干口燥,下意識道:“哪來的原初,你還能出手?”
羅蘭回頭望向來時的方向,微笑道:
“我天命神系,算不得大道坦途,卻也是人才輩出!”
黎秋生神色茫然,順著他的目光回望去,呢喃道:“你在我們的世界中還溜了一記后手?是誰,那幾位真神,還是……”
他原是想說自己認的那位大哥,可卻沒來由的噤了聲。
羅蘭笑得格外燦爛,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大笑:
“他們說我天命神系大道太短,別說是同路人,就連后來者也是一個都無,可誰又能想到,我北部星空真正承繼億萬后天生靈‘天命’者,卻誕生在了我天命神系的最后一方神國內!”
在說這番話時,他的眼中熠熠生輝,仿若壓抑了無數萬年的陰郁在這一刻盡情釋放!
“我羅蘭·諾戈爾曼,曾以六萬年證道原初為榮,更因執掌天命長河而自傲于世,甚至當真認為自己真的承繼了無盡后天生靈的‘天命’,可當我見到了那人后,我才明白,何謂‘天命’!”
“那人,是我平生見過的最沒有道理可講的人!”
“他生來就注定要顛覆此界無數生靈認為的‘常理’,成為新的霸者,為這座大宇宙星空譜寫一部嶄新的修行史!”
“可是……”
他的表情忽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種極盡復雜的情愫化作兩道血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回望這后方,顫抖著嗓音喃喃道:
“可是原本注定要承繼天命的他,卻因為生在了我的世界中,斷了前路道途啊!”
“我北部星空無數萬年來,承天命誕生的男人,卻因為生在了我的神國中,以致遭奸人所害,斷了前路道途!”
他面目猙獰地低吼咆哮,不復往日的灑脫淡然,眼中有恨意,更有無盡怒火。
“祂如何能不死?!祂怎能不死?!”
“祂若不死,何以平復我北部星空億萬萬生靈之怒?!”
從大笑到怒火鼎沸,這之間的轉折讓黎秋生呆怔當場。
他看著面前似笑似哭的男人,心中泛起了無限苦楚與心疼。
經歷了這十年的他,已然清楚男人此時的感受。
他曾自認天命,卻在最后認識到了這是錯誤的,可他依舊堅定地繼續在腳下的道路上行走,欲圖為天下眾生開道!
他曾自問他可為萬靈眾生開道,可當他死后,誰又來為這萬靈眾生護道?
他在清楚自身并非天命所承的前提下繼續前進,堅持己道,縱是身死也不曾悔過,固執地讓人心疼!
而當真正的承繼天命者誕生在了他的神國殘骸中,無異于這世間萬靈,乃至天命、天道對他的肯定與最大褒獎!
可是……
那承繼了真正的天命之人,卻在他的神國殘骸內斷絕了前路道途!
這是何等諷刺?!
羅蘭忽然平靜道:“無需為我擔憂,這一切都已是既定事實,而我最討厭的就是往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