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恭畢敬答道:“我這不是跟您一樣嘛,回來看看!”
邱校長笑道:“哈哈,人一老啊就容易懷念,我都在這待一輩子了,總是想回來瞅瞅,瞅一眼就少一眼啊。難得你這小伙子,還能來看看母校。”
我聽到這句話,慚愧不已:“邱校長,白樺小學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學校,您是我的第一任校長啊,我在這里度過了很快樂的童年生活!”
“好好好!”邱校長道,“學生們都很懂事啊。你現在在干什么呢?”
我說:“邱校長,我現在在鎮上開了個店,做點小本買賣,養家糊口。”
邱校長幾句話一說,又變成年輕時教書育人那般手指亂揮,不過語速降了許多:“不錯,不錯!我帶了這么多屆學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們什么出人頭地啊揚名立萬啊,我都是跟他們說,以后只要安分守己安居樂業就行了,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讓你們善良和快樂。”邱校長太老了,話一多,連著咳嗽好幾聲。
老了的邱校長,門頭斑駁的白樺小學幾個大字,還有那耀眼的綠墻,都旺盛地存在于我的記憶里。
三天后,當我綁著石膏出現在學校時,班里的男同學在百米之外就開始站成幾排迎接我,關鍵是,我家到學校應該不超過一千米吧,為什么不多走一截去我家接呢。我縷了縷繃帶,像一個得勝歸朝的將軍,闊步向前,享受眾人仰望的目光。如今想來,那一百米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光輝的路程,那次受傷可能是我最耀眼的榮光。
眾人簇擁著我到白樺小學漆著綠墻的大門口時,我們學校的邱校長正騎著二八自行車到這。邱校長停好車,發現這么多人聚在一塊,立刻暴怒:“不去早讀都圍在這干什么!”沒有人理他,也沒有人走開。我第一次和校長對峙,感覺自己的風頭蓋過了他。我撥開人群,顯示領導者從容不迫的風范:“邱校長,早上好!”
邱校長摘下白手套,露出因采茶變得烏黑的手,“趙連生,你的手怎么了?”
趙連生是我的名字。邱校長三年級時教過我們一陣數學,記得我的名字也不稀奇。但我更相信他是因為我的搗蛋而記住我的,我二年級時曾經跟我們的班主任陳老師當堂頂撞,陳老師年輕氣盛,然后我們就動起手來。無奈那時我身單力薄,不是陳賊的對手,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這件事發生后,后果比我想象的要嚴重。本來我覺得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斗,只不過我輸了。沒想到當時禁止體罰,學校里嚴厲查辦此事,陳老師自度事態嚴重,拎著一包娃哈哈牛奶和補品去我家登門道歉。爺爺奶奶雖然表面堆笑,但是看見自己的孫子被打得跟孫子似的,心里還是不好受的,因此他們都沒有說話。
倒是我和陳老師把梁子解開了。陳老師說很欣賞我的勇氣,跟他小時候很像,日后必成大器。
我當然要回贈他幾句啦,就說,你也是很有性格的老師,以后我們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