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當情感在空氣中氤氳到滴出水時。從阿花每次近乎崇拜我的眼神我可以看出,她喜歡我,而且是真心的。這種眼神我見過兩次,是我自己的,我想。分別是我在白樺小學時看蘭蘭的眼神和在石門鎮第二中學時見蘇沫清的眼神。倘若這種眼神可以凝固的話,我猜它大概是琥珀的樣子吧。
后來的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是準確的。幾個月后我的十八歲生日,其實我自己已經忘了。那天我一直從下午忙到深夜,當我檢查完最后一個包間時,身體快散架了,連歌也懶得唱。我癱坐在皮沙發上,聽著屏幕上的mv在靜音狀態下繼續播放著。房間靜的可怕,我第一次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它無疑是年輕的,但也可能是孤獨的,它好像在說:我來省城已經快一年了,我收獲了很多,比如我的事業——我姑且稱之為事業吧,比如,我即將到來的愛情。
突然,屏幕上的歌曲變成英文版的《祝你生日快樂》,我猛地睜開眼睛。阿花端來一個插著蠟燭的小蛋糕緩緩走進來,嘴上哼著生日歌,朝我走近。她看著我一臉詫異的表情說:“大歌星,生日快樂,趕緊吹蠟燭許個愿吧!”
我慢慢地坐起來,更加詫異地問她:“干什么,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不會吧,阿花凝眸說:不是九月十八嗎!你身份證上的日期啊!
我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證?
阿花詭異的一笑,我有一次偷來看啦,只是你沒有發現。
好吧,但是那上面的日期是錯的,我是農歷九月十八的。
阿花說,沒事,我宣布,你以后每年可以過兩個生日了。一個農歷,一個公歷。
莫名的好笑,還有感動。
我們的家族有一個規定習俗,所有的孩子十周歲的時候會舉辦一次盛大的生日會,宴請親朋好友。但在我十周歲前的一個月,我們家族的最長者——爺爺的大哥大爺爺過世了,導致我期待好幾個月的生日會完全泡湯。所以,自出生到成年,我還沒有為自己慶祝過生日。看見茶幾上放著的寫著我名字的小蛋糕,我銘感五內,卻想不出動人的感謝語,只好說:那個,謝謝你。
我接著閉上眼許愿。我許了一個關乎愛情的心愿:我祈愿未來能遇上一位深得我心又一心向我的姑娘,我祈愿未來能談一場舒適與陪伴的簡單愛情。突然我的唇上生出濕潤溫暖的感覺,睜開眼,阿花的臉貼在我的臉上,我還沒得及反應撤回去。她的唇又貼上來,左手往我的褲襠里掏,這種吻太熱烈,我第一次遇到,剛才疲憊的身體瞬間被點燃,與阿花翻到沙發上……蠟燭還在燒,生日歌還在唱,我在成年后的第一個小時內,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
之后,我搬出去,跟阿花同居。我們兩在距離皇朝ktv的兩條街外租了房子,小區的環境很不錯。里面有很多樹,外面有很多商鋪。我們在七樓,在臥室的窗戶望下去,有超市,有理發店,有燒烤攤,煙火氣很濃。剛搬進去的那天,我叫手下們搬了半天的東西,等到房間收拾好,我們到樓下燒烤攤大吃了一頓。以至于當天晚上上班,我們全都筋疲力盡。
阿花跟著我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她從普通的ktv服務員一躍而成大家的嫂子,受別人尊重,還有受別人照顧。別的不說,如果她要去哪,我的手下們都會爭相騎著小電驢送她。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真覺得自己愛情事業雙豐收。尤其是冰冷的雨夜我在床上抱著阿花的時候,心里會想著:以我目前的工資,在皇朝工作兩年,等到我二十歲,阿花十九歲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我和阿花的戀愛日子輕松而自然。因為ktv的特性,白天基本不用上班,我們就會去各種好玩的地方,游樂園、動物園、游戲廳,女孩子喜歡而又偏偏不擅長的東西,我都會帶她去玩。兩個人最喜歡彼此的那個狀態并不一定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像酒曲跟大米,到了某個注定的時間,才會發酵得最好。
我們第一次去動物園,那是秋末。我們順著低矮的玻璃屋從鱷魚一直往下看。阿花彎著膝蓋走在前面,只見她駐在前面的玻璃門前,慢慢地說:“連生,你看,這就是只雞,我們家有好多呢,有什么好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