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懷孕了。自從她上次在車上吐過一回,之后就經常犯惡心。雞肉雞湯再大的油膩也不會持續到現在啊,我們兩特地請了一天假去醫院。拿到報告單從醫院回去的路上,我們沒有說一句話,她在前面,我在后面,思緒萬千。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阿花還未成年,我還沒有積蓄。最關鍵的是,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么能接受十個月后做另一個小生命的爸爸。我想到了自己的老爸,已經快一年沒見他了,我算了一下他的年齡,他是二十一歲結的婚,二十二歲生了我。老一輩人結婚都是這個年齡,我起碼得過了二十歲再說。
我和阿花在省城某個角落的家,戾氣沉沉。我們兩躺在床上,沒有開燈,也沒有人打算開口說話。
“不是算好日子了嗎,怎么會?”阿花向黑暗的空氣抱怨,“我想起來了,都怪你,上次回老家的時候玩得太瘋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現在應該想下一步該怎么辦!”我很煩躁。
“你他娘的現在不爽啦,快活的時候怎么沒聽見你這樣說話!”阿花一向如此,暴躁時鬼魅都怕,溫柔時我見猶憐。
“我操,那時你沒爽到啊!大不了就打掉,趁現在還沒成型!”如果每個人吵架的時候都能冷靜,這世上哪還會有戰爭。
“趙連生,你他媽真不是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我真后悔喜歡你。”我明顯聽見阿花在低聲啜泣,每一聲,都像是在黑夜里歷數我的罪行。
喜歡這兩個字分量太重,它澆滅了我的怒氣,我輕摟阿花,“睡吧,我們兩再商量。”
阿花一腳踢向我,“別碰我!”
說是睡,一夜無眠。
我叫阿花辭了職。我跟她說的是,現在懷孕了,在練歌房這樣的環境里對孩子不太好。這當然是一方面,其實我不想整日都見到她,因為我不敢面對她,不知道說什么。我總覺得自己騙了她,我內心里只想立刻叫她打胎,只想這不合時宜的孩子瞬間消失。如果是白班,我就刻意加班到很晚,回去后只用面對她安詳的睡眠;如果是夜班,我就直接睡在ktv,或者找曉峰去喝酒。
一年前我只身赴省城,是曉峰招我進的皇朝,但他現在是我的副手。盡管他比我大三歲,但是對我的能力很佩服,所以愿意跟著我。我也很愿意跟他在一起,除了享受他對我的崇拜之外,最主要的,曉峰不知哪來的的一輛舊的qq轎車,平時還當我的司機,既拉風又可以拉人。
“生哥最近怎么了?借酒消愁啊!哈哈”在道上混的,稱呼不是按年齡分的,而是以能力。曉峰每每叫我“生哥”,都讓我想起六靈幫那些弟兄,物是人非,我們都長大了。不過長大了,我身旁其實也有一個“六靈幫”,只不過換了批人。
我喝了酒,睜著迷離的雙眼對曉峰說:“我就要當爸爸了,我今年才十九歲,你說好不好笑?法定結婚年齡還沒到呢!”
曉峰一口酒噴到我臉上,我沒有怪他。他說:“不會吧生哥,真的假的?你們怎么這么不注意啊!”
我嘆息道:“意外,意外。”
曉峰繼續發表看法:“我都二十二了,連結婚的念頭都沒有,還指望我們兄弟幾個再好好闖幾年呢!你可倒好,先成了奶爸了!”
我悶了半瓶酒:“哎,曉峰,要是你遇到這種事該怎么辦?”
曉峰說:“這個問題嘛,其實得看你是不是真心愛這個姑娘了,我比你大幾歲,經驗可能多點,遇上一個對你好的姑娘不容易。”
我酒氣差點熏到自己:“我喜歡阿花啊,很喜歡,她很美,也很單純。”若不是喝了酒,我恐怕八輩子也不會跟曉峰掏這種心窩子。
曉峰道:“生哥,別怪兄弟我說,咱們皇朝比嫂子漂亮的可是一抓一大把吧,你可是看見的。”
“不!我只是外表輕浮,其實我挺專一的,我要跟阿花在一起,我認定她了。”我討厭酒后這樣矯情的自己。
“那就問題就好辦多了!”曉峰又給我滿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