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板激動得一拍掌:“好勒,吃完就給你先裝一批貨!”
“還是那個價錢嗎?”我問。
顧老板立刻擺動筷子,無比真誠地看著:“不行啦小趙,你也知道現在這東西很火,漲價啦,比之前要貴十塊塊錢呢,文具還是原來的價!”
我嚇了一跳:“不會吧,漲得這么快!顧老板不是在蒙我吧?”
顧老板又換了一種不自然的笑容:“哎呀小趙,這說的什么話,顧大哥可是一直拿你當兄弟的。這個錢呢,是不能少的,我這是小本生意。不過我們合作這么長時間,我可以把鎮店之寶最新的貨都給你!哈哈!”
我無言以對:“好吧,我相信你顧大哥。以后一起發財,顧老板掙大錢,我趙連生掙小錢!”
顧大哥呵呵的笑著:“哎,什么大錢小錢的,主要是合作愉快嘛!你我兄弟兩都是做小本生意的,都不容易,不過現在啊,比之前好多了。之前你顧大哥我在工地上干了六七年,那個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哪像你們現在這一代,生下來日子就好過。”
我笑了笑:“顧老板,你別看我小,我可是也在工地上干過。”
顧老板湊近我,一臉疑惑:“你這么小也上過工地?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我海馬體內的記憶指針往回撥了幾年:“干過,干了一個多月呢,還是在天最冷的時候!”那次在工地上打工,是我有生以來對“勞動”二字體味最刻骨銘心的一回,終生不忘。顧老板身上雖散滿狡黠的氣息,但他這句話說得對,在工地上,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我和小寶叔一起到了省城的某處工地。小寶叔告訴我,我爸媽跟他住在一塊,相鄰的兩個工棚。我去的時候,工地上還沒有下班,小寶叔直接帶我去老爸老媽住的房間。
我走進這間工棚。不過十個平方,是用那種建筑上的薄鐵板搭成的。兩張對放的鐵床,分上下鋪,上鋪放著木工用的各種工具和雜物,下鋪睡人。墻角有一張應該是他們自己做的簡易小方桌,擺著電飯鍋,電磁爐,幾個盆子里的油都凍成白色的固體,看不清下面是什么菜。右側桌上有一臺很小的電視機,豎著的一根天線伸得很高。
我坐在床上,看見床頭老爸抽的“牡丹”煙。近兩年前,他還在石門鎮呼風喚雨的時候,參加各種飯局酒會,嘴里叼著的都是“中華。”老媽平日里最喜歡的大衣也都帶來了,她一向愛干凈,各款大衣用塑料薄膜套著,與這房間里的其他破舊東西顯得格格不入。我放下自己的“中華”,打開老爸的“牡丹”抽起來。一根燒完,他們兩扛著大堆工具從簡陋的木門走進來。他們神情驚恐,華發顯眼,滿身灰土,身形格外瘦小。算下來,我們之間已經有一年多沒見了。
老媽小跑過來抱住我,喊我的小名“小生”,我看得出她眼睛有點泫然,寒暄幾句之后就去洗臉了。我給老爸散了一支中華煙,兩個人圍著簡易桌子抽著。
“現在做回木工還習慣嗎?”多年以來,我們兩之間的對話都不像父子,仿佛兩個初次相親的人,無話可談。
“還行吧,手上的活還沒放下。”他頭發上尚未融化的雪,使本來就有白發的面積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