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巨大神像的鋼鐵高塔聳立在瓊恩眼前,成百上千的接口和閥門溢出縷縷白汽,這就是蒸汽核心爐。
成噸的煤炭在巨大的鍋爐底部燃燒,發出沉悶的嗡嗡低聲。鍋爐里水變成蒸汽,擠壓著鋼鐵,跟煤炭燃燒的聲音混在一起,震顫得心口都要碎裂。
瓊恩仰望這座向四周延伸出鋼鐵管道的高塔,原本無比熟悉的感覺又有了變化,他覺得像是在仰望一位至高無上的神祇,正向信徒傳遞著祂的福音。
他忽然想起了那場點燃了枯樹的河谷野火,當時的溫暖跟現在的震顫,幾乎沒有分別。
“發什么楞呢,想變成聾子嗎?”
老會長又是一巴掌拍過來,將他從怔忡中打醒。
核心爐前不能呆得太久,不然會震壞耳膜,嚴重的還會出現內傷。只有最強壯的人才有資格在這里工作,負責送進去煤炭,清出來煤渣,而且每次都有時間限制。
河岸城的核心爐已經運轉了三十年,部件老舊,震動才這么大,而河岸城既沒富余的核心爐可以更換,也沒有足夠的物資去太陽高地買升級套件。
距離核心爐百來米外,鋼鐵管道搭起一層層高架,既是蒸汽管道的輸送線,又是若干鐵皮屋子的屋梁和底座。
管道工們都住在這里,可以方便的前往核心爐和各處管道,管道工會的辦公室也在這。
把瓊恩帶進了一間算得上寬敞的鐵皮屋,老會長將他的魁梧身體丟進鐵架椅里,深深嘆了口長氣。
“瓊恩……”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疲憊的說:“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瓊恩這時候也才徹底放松,覺得自己回到了家。
他擔憂的問:“可我還要接受審判,我不知道他們會怎么審問我,我該說的已經說了。”
老會長冷笑道:“審判……不過是莎爾佳那條老蛇的打算,她早就看湯瑪斯法官不順眼了。”
“我清楚她的打算,借這場審判,把裁決權從法官那里奪過來,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丟開法官,直接由市長說了算。”
“市長說了算,就等于她說了算。”
瓊恩瞪大了眼睛:“我……我不明白……”
老會長看著他,憐憫的搖頭:“還不明白嗎?之前湯瑪斯法官本來不想判決驅逐你,但市長給他施加了巨大壓力,這讓法官對市長很不滿了。”
“再進行審判,湯瑪斯法官會做什么宣判,莎爾佳就會慫恿市長,還有鼓動大家做不同的判決。”
“你說法官會做什么宣判呢?”
想起了那個刻板的干瘦老頭,瓊恩下意識的道:“當然是完全按照驅逐法啊,只要我回來了,罪行就不存在了。”
不等老會長說,瓊恩眼睛瞪得更大了:“所以秘書女士其實還是要驅逐我?”
老會長苦笑著說:“你……只是個籌碼而已,十年一次的大寒潮到了,不管怎么努力,都會死很多人。”
“秘書女士把湯瑪斯法官的名望和權威壓下去,讓市長和她的話沒人敢不聽,包括我們管道工在內。然后……他們就可以在這場大寒潮里,獲得讓誰去死,誰可以不死的權力。”
“老實說的確需要有人擁有這樣的權力,大寒潮總會死人的,不過這樣的權力不是握在我們管道工的手里,不是由我們的工作決定,而是由市長和秘書按他們收到的賄賂和奉承決定,那可不正常……我又想起希望城的舊事了。”
老會長目光迷離的說著,讓瓊恩又想起了在學校上課的時光,那時候的老會長就是他們的老師。
“哎喲,我跟你說這些干嘛,你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