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晨陽的聲音明明句句聽的分明,又好像是透過玻璃看到的窗外的世界,總是有點不真實的。
他給我講述了那一年,我沒有看到的,也看不到的事情,我不懂已婚的劉晨陽為什么跟我說這些,過去對于我們的意義在哪兒?誰也不再是誰的誰了。或者每個人的記憶里都有一件未盡事宜,總是想能拿出來讓它了結。我原本不想聽,可他眼底那抹疑惑,我懂。因為我這么多年來,也經常在想:他當時到底怎么想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到,我們說起過往只是在一個走廊的盡頭,這么隨意,卻讓人沉重。
那晚劉晨陽走后,趙宗輝喝醉了酒想侵犯我,我自毀從樓底掉下后便昏迷。我在醫院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趙宗輝不知去向。趙玉蘭問我要什么?我真想回答,要趙宗輝死。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趙玉蘭今天能征求我的意思,不是因為她就怕了我,而只是當下的爛攤子她得妥妥當當地收拾了。我孤立無援,無非靠著她在意沈從軍這點籌碼,畢竟女兒被侵犯這個事情,是個父親都不至于完全無所謂的。
我換去了讀重點高中的機會,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開始。因為劇烈撞擊的后遺癥,我幾乎整個寒假都足不出戶,我只能用看書學習麻痹自己。但是,18歲的女孩子總是心存希望的,哪怕被籠罩在黑暗里,也依然希翼著有一道光。
洛城的冬季并不分明,外面除了陰沉沉的,也看不出秋冬的區別。區別的只有溫度,我的房間很冷,是最邊上的一個房間,原是個雜物間,保暖性差,又因為沒有取暖設備,更是陰冷。在沈宅的這第八年的冬天,因為我虛弱,特別難熬。我只能把自己穿的很厚實,有一次降溫我還特意套了兩件羽絨服。然后躲在窗戶后面,看著外面。這個房間最大的優點是看的見門口,我就這么看著趙玉蘭花枝招展地出去,沈歆惠大包小包地回來。劉晨陽卻再也沒有出現。我以為他并沒有解約,應該還會過來給歆惠補課的,可是他沒有再來。
他生氣了嗎?他相信我嗎?這些問題被我反復思慮,糾結。我敏感每一次大門推開的“咯吱”聲,敏感每一個從門外進來的身影。我又擔心被人看見,所以我的窗簾一直緊閉,只留一點空隙,便于我偷偷地看外面。那個冬天,缺少太陽的照耀,讓我更加白皙,白得微微泛青。
我想見他,又害怕見他。直到今天,我都在問自己,那個時候的我為什么這么思念他,似乎他就是我的命。
如今,面對劉晨陽一個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人,這些話,我卻只字不提,好像那是別人的故事。我只是個聆聽著,聽著劉晨陽說話。
“我想繼續來給你們上課。我當時都想好了,如果你阿姨不同意,我就免費為你們輔導。”劉晨陽真的很可愛,我聽到他說忍不住笑了笑。
劉晨陽真的來了沈宅,可是當時我在醫院生死未卜,整個別墅只有老趙。老趙回答他,夫人帶孩子們去置辦年貨了。沒有人告訴他真相,如今的我也不想澄清。
“過了兩天,我又去沈宅,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有些不安。”
趙玉蘭終于見到又來到沈宅門口等待的劉晨陽,她剛剛從醫院回來,但是她不會說。她就很客氣地請劉晨陽到了客廳,很耐心地聽劉晨陽編造了一大堆借口,目的其實她了然于心,劉晨陽喜歡了她最討厭的人,那就是我,他要見我。
“若水現在都沒有在家里了,去她舅媽家住了。”趙玉蘭有點難為情的樣子,讓劉晨陽都心里咯噔一下。
“舅媽?”
“是的。年后她會跟她表哥去美國了。”趙玉蘭撒謊從來都是不打草稿的。
劉晨陽從回憶里抽離,突然對我說:“你要去美國了,你那天就可以告訴我的。”他的眼里有一絲痛楚,我聽見他:“怪不得我只是輕輕摟你一下,你就要推開我。”
我倒抽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淡一些:“你信了?”
“我一開始不信,我真的沒信。”劉晨陽抓我的胳膊,但很快便放開了,長大真好,讓我們學會了克制。我感覺手臂還留著他的溫度,但只是不動聲色地環抱雙臂,又看著窗外。
我們并肩而站,玻璃上印出出了我們的身影,我曾經多少次幻想跟劉晨陽在一起。幻想在很多時候讓我無聊解悶,或者說可以讓我心懷一些遐想吧。
“可是,阿姨給我看了你們的照片,我……”劉晨陽停頓了一下,我驚覺,忙問:“什么照片?”
劉晨陽看著我,說:“你和你表哥的照片,親密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