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自有俸祿,不時有恩賞頒發,且供給米糧,如何活不下去?”趙桓冷笑道。
牛三道:“我等月俸一貫,到手不過五百余文,糧米不過兩斤粗糧,至于油鹽醬醋茶,更是一點也無。
小人們都是有家口的,這點東西實在養不活一家老小,因此不得不出來做些營生。”
“爾等體格健壯,有的是力氣,如何不做正事?”趙桓問道。
見趙桓態度略有松動,牛三叫道:“好教殿下知曉,我等須得孝敬上官方才能夠外出,正常所得,不足以籌齊孝敬。”
“居然賄賂上官?”
“殿下明察,若想不受點卯約束,自由外出營生,每月須得孝敬都頭四貫,副都頭三貫。”
“如此多?”趙桓駭然。
東京普通人,便如挑行李的,店小二之類,每日收入不過百文錢。
一個月下來,不過三四貫錢罷了。
卻不想,一個都頭居然索賄四貫。
“大膽!”趙桓喝道:“膽敢虛言誆騙本王,來啊,給我打!”
“殿下息怒,小人話未說完。”牛三連忙求饒,道:“我等營生特殊,是故如此多,普通軍健每月孝敬一貫。”
“賊胚,端的不老實!”怒罵中,公孫唐一刀砸落,把牛三砸翻在地。
牛三趴在地上不敢動彈,道:“殿下饒命,小的還有話說。”
趙桓示意他繼續。
“都頭收錢,也不是全落在自家腰袋里,還得往上解遞。
據小的所知,都頭到手不過一成,副都頭減半,指揮使留一成半,越往上,拿的越多。”
許是看出了趙桓的意圖,牛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禁軍內部齟齬給說了。
“想來克扣糧餉,也是如此瓜分咯。”趙桓冷笑。
許是不知道詳情,牛三并未搭話。
趙桓又問道:“爾等離營,平時演練如何安排?”
牛三回道:“并無人操練,多數軍健勉強填飽肚皮尚且不能,實在是沒力氣操練。
再則,上面并不愿意留人于營,我等軍營所在地塊,已然被殿帥侵占了許多,不得不出來居住。
若敢堅持留營,便日日訓練,沒有油水時,不出旬日,定然大病不起,上級都是如此逼迫我等出來。”
克制住怒氣,趙桓又問道:“爾等所在左廂,空額幾何?”
“小人不太清楚。”稍微猶豫了下,牛三又道:“小人所在都,定額一百人,實際不過三十一,已經算是多的了。
本營定額五都當五百人,其實不過百十人。”
“若是遭遇上官點檢,如何應對?”
“上官如何來點檢?”牛三愕然道:“小的入禁軍四年多,只有官家曾經校閱一次,只是看了看操練。
平時只要按時上供,并無人過問,更不需要點卯。”
“不錯,果真不錯!”趙桓冷笑連連:“空額吃餉,壓榨兵丁,訓練荒廢,好一只禁軍。”
“殿下恕罪,此等時,我等確實不知。”公孫唐等人連忙告罪。
“爾等屬于御前諸班,如何會被克扣?”牛三嘟囔道。
御前班乃是護持皇帝左右的,好好籠絡還來不及,誰敢虧待?
萬一有人因欠糧餉而心懷怨懟,突然對皇帝下手,哪可真的是捅破天,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趙桓看向牛三,思忖片刻,問道:“爾等想活想死?”
“想活,求殿下仁慈。”牛三等人同時磕頭。
“好,便隨我面圣,把方才的話如實招供。”趙桓道。
聞言,牛三猶豫了。
私下與太子說以求活命,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到皇帝跟前說……
“殿下明察,殿帥府各級將官,定然饒不了我等,求殿下開恩啦。”牛三叫道。
“要么據實說,要么以謀反刺殺東宮全家株連,你挑一個吧。”趙桓不為所動。
受上官逼迫確實可憐,然而不是他們敲詐勒索的理由,趙桓當然不會可憐他們。
見趙桓有了決斷,牛三等人只得聽從趙桓安排,不情不愿去做個污點證人。
趙桓有了人證,便準備把這個膿瘡給挑破了。
不奢求整頓一新,只求不再繼續糜爛。
想來暴起發難,禁軍上下肯定來不及反應,最起碼也能看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