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有些尷尬,心中以為,錢肅樂對自己把錢翹恭置于生死之地不滿。
可吳爭心中對錢肅樂從來都是敬重的。
不想因此而生疏,留下溝壑。
于是上前,向錢肅樂單膝下跪道:“錢大人,吳爭確實看不慣錢翹恭放蕩不羈,不服管束,但從未想過要以此來報復,置錢翹恭于死地。”
錢肅樂理都沒有理,頭扭向一邊。
吳爭不甘心地說道:“錢大人也帶過兵,當知軍中與朝堂不同,軍中如果令出二門,戰時就是天大的災難。錢翹恭帶來千人,幾是吳爭所部兩倍,如果吳爭不加以約束,如何號令衛所?”
張國維見情況有些僵,連忙打圓場道:“希聲老弟,我等都知吳爭不是那種小人,既然是令郎自己請戰,希聲老弟又何必怪罪于吳爭呢?”
錢肅樂將杯重重一放,頭朝著張國維,但話是對吳爭說的。
“犬子自請為國赴死,我為何要遷怒于人?這小子狂妄,自認天賦異稟,好的不學,就學歪門邪道,堂上之言,何等浮滑?真以為堂上諸公聽不出來?世間事,黑白分明,對錯有界、漢賊不兩立,豈容你圓滑?他日立于朝堂之上,還不定如何禍國殃民呢?”
吳爭再次正容拱手道:“小子銘記錢大人教誨,不敢或忘。”
那邊熊汝霖呵呵笑道:“希聲老弟過了。少年人嘛,總要吃過虧才能長記性。好了好了,今日頭次與小兄弟相聚,沒得壞了氣氛。來,來,一起舉杯,為大明、為驅逐韃虜!”
孫嘉績附和道:“天下最難得的是志同道合之人,如今國難當頭,時局維艱,能遇諸位同行,便是萬幸。今日同飲此杯,來日共赴黃泉,是為快事!”
張煌言反駁道:“孫大人別的話,我都認同。可唯有共赴黃泉之言,煌言不敢茍同,大人今年貴庚?煌言今年才二十有六,共赴黃泉,豈不虧煞?”
人人知道張煌言在故意說笑,孫嘉績自然也不例外,他連聲道:“如此說來,確實是孫某言誤了,當自罰一杯。”
說完,一口飲盡。
被二人這么一鬧,錢肅樂也繃不住臉了,和聲道:“起來吧,莫道是我欺負后輩。”
吳爭這才起身,解開了疙瘩,心中也暢亮起來。
這六人愣是造光了兩壇子酒。
吳爭離開時,錢肅樂追了出來。
已顯酒意的錢肅樂流著淚道:“吳爭,錢某膝下僅有此子……能不死,就別讓他死嘍!”
看著錢肅樂未老先衰的面容,吳爭心中一疼。
后世被傳頌的“錢氏四忠”四個字,浮現在吳爭腦海里。
在這場悲壯的殉難中,除錢肅樂外,錢家還有十余人以不同形式投入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斗爭中,其中以身殉國的還有錢肅樂三個弟弟錢肅范、錢肅遴、錢肅典,史稱“錢氏四忠”。
吳爭鄭重地應道:“錢大人放心,吳爭理會得。”
……。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戒備和整訓。
吳爭等人也想過,故意撤出三界,然后設伏。
可這很不現實,韃子根本不會上當。
嵊縣至會稽、上虞必經三界。
如果撤退,韃子更會懷疑其中有詐。
所以,還不如光明正大地排兵布陣,建造設施,加以布防。
有句話說得好,不管你來不來,我都在這兒。
明軍就在這,就看你敢不敢來!
吳爭也很清楚,最多十天,韃子就會來,它只有兩條路,攻入紹興府獲得補給,要不就撤回杭州。
沒有第二條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