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想不通了,這老頭不依不饒、不撞南墻心不死啊。
“此事先放著,繼續說。”
莫執念道:“若有一日,伯爺面南背北,請封莫家世襲國公之榮。”
狂妄。
確實狂妄!
這是謀反啊!
可吳爭自己就是個狂妄之人,莫執念這話聽來,反倒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就這么肯定,本官能有那么一天?”
莫執念仰頭回答道:“臨安伯少年英才,天縱之資。以區區哨官,二三百人,不到一年功夫,便在這亂世闖下如此基業,伯爵之尊、七萬大軍、二府之地,試問如果加上老朽經營之道、莫家之財富,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這話說得是氣勢磅礴,真有一種天下英雄,舍我其誰的味道。
吳爭幽幽問道:“若本官現在將你拿下,押往紹興府,治你居心叵測、意圖謀反之罪,想來你、莫家死定了。”
“伯爺為何要如此?”吳爭的話絲毫沒有令莫執念驚慌。
“這樣,我照樣可以得到莫家的財產,還能落個好名聲。”
“上次伯爺勒索莫家時,老朽就說過。莫家財富除這方圓數十里的宅子,其余就連老朽幾個兒子都不知道,伯爺如何得到莫家財富?至于好名聲,敢問伯爺,還有什么比九五至尊更好的名聲?”
吳爭道:“你這么看好我?”
“當然。”
“可我不看好你。你如何證明你能供給我足夠的錢財,又如何能如你所說,使兩府能征收起千萬的賦稅?”
莫執念道:“老朽無法拿出證明,只能以時間來證明老朽所言非虛。”
吳爭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嗤聲笑道:“一個伯爵和一個見風隨舵的墻頭草,商議著是否封授對方國公之位,這是否過于可笑?”
莫執念道:“何來可笑?臨安伯年少銳意進取,往上走是常理。而老朽傾盡莫家所有,冒著闔家生死之險,豈能沒有回報?”
“我倒是真奇怪了,我究竟何德何能,竟讓你看對了眼,都不肯罷手了?”吳爭無奈狀地苦笑道,“相比較而言,你投北面清廷倒讓我更能理解些,或者紹興府新任監國,亦或者福建隆武朝,以你對經營的閱歷和莫家的家產,受重用不是難事,為何非要在本官身上下功夫?”
莫執念道:“老朽投過一次清廷了,也曾經想過清軍占領江南之后,當個順民,可老朽終究無法說服自己,去忘掉自己漢人的身份,由此想到,建虜恐怕也不會忘記全天下漢人的身份,這種雙方都心知肚明的糾結,終于有一天會暴發出來,到時怕又是血流成河,莫家這等豪富之家,必將首當其沖。至于紹興、福建那兩位,不瞞伯爺,老朽都一一打聽過,得益于成祖之福,天下藩王不學無術,除了身上的血脈尊貴之外,再無可取之處。老朽得為莫家尋條活路,至少得為孫子輩尋求一條活路,再后面的玄孫輩,老朽已經看不見了,得讓子孫自己去拼了。”
這話說得吳爭動容。
世間漂亮話美則美矣,但永遠只有實話最能動人心。
吳爭信了莫執念之番話,他知道莫執念預料的沒錯,不是韃子心善,只是如今他們分不得心,只能仰仗著漢人來統一天下,可等到如愿以償之時,猙獰就會不約而至。
象莫執念這樣閱歷之人,自然是能明白這個道理的。
莫執念繼續道:“伯爺之前隨方國安光復杭州城時,說實話,老朽并不看好。方國安部在西城劫掠殺戮、肆意妄為,可謂無惡不作,民眾視之如豺狼,憎恨之聲充沛坊間。明軍,哼哼……恐怕連清軍都比他要收斂許多。可伯爺所部在東城的作為,讓老朽眼睛一亮,這才是王師該有的風范和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