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輿這才向陳子龍躬身道:“征輿無狀,還請人中兄不怪。只是征輿一心為了朝廷、為了人中兄,此心唯天可表。”
陳子龍臉色漸漸緩和下來,輕嘆道:“為大義而不擇手段,大義還是大義嗎?我等六人當年創辦幾社,抨擊王陽明心學俗儒是古而非今,擷華而舍實、空談誤國的本質,向世人推崇上以備一代之典則,下以資后學之師法、經世致用之真理……奈何時值我朝內憂外患之際,十數年空有報國之志,卻一無所成。杜麟徵、周立勛英年早逝,而彭賓與我等分道揚鑣降了清。如今僅有你我兄弟三人,攜手共度時艱……切不可以大義之名,舍棄了你我初心,此話與二兄共勉。”
徐孚遠、宋征輿抱拳躬身應道:“我等受教。”
陳子龍道:“劇變將生,還望二兄與子龍同心協力,為朝廷效力。”
“是。”
……。
吳爭回到鎮國公府,馬士英已經恭候多時了。
二人去了書房,一進門,吳爭就問道:“洪承疇信你嗎?”
馬士英搖搖頭道:“不好說,表面上確實是信了我,可心里究竟怎么想……難猜。”
吳爭點點頭道:“洪承疇老謀深算,想要取信于他,確實是難了些,特別是眼下這節骨點上。”
馬士英道:“可如果洪承疇不信我,怕是主公的計劃很難實行下去……要不,我再去探探口風?”
吳爭阻攔道:“不可,萬萬不可。這節骨點上,你主動投效已是突兀,再急喉喉地前去,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洪承疇自恃才智過人,這種人只信自己的判斷,也只有讓他自己做出判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還是靜觀其變吧。”
“可要是清軍不動,那主公想要救儀真將士的目的,無法實現。”
吳爭憂郁地嘆道:“真要是如此……那也只能怪命中注定了。你且回去,記住,洪承疇不找你,你千萬別去找他。還有,就算他找你,你也得先推薦托一番,只要別太過就行。”
“是。”馬士英應道,“對了,我聽聞陳子龍幾次私下會見錢謙益,很不尋常。”
“有何不尋常?”
“錢謙益降清而降明,向來不被陳子龍看重,可這幾天尋常私下會晤,怕其中肯定有事,主公還得小心些才是。”
吳爭想了想,記憶中錢謙益雖說降清,可不被清廷信任,確實也沒做什么惡事,最后郁郁百終。
雖說其人品確實不堪了些,但現在終究是歸了明,于是問道:“他現居何職?”
馬士英道:“陳子龍原本因其降清之事,不待見他,只授了個閑差,象是禮部主事吧。”
吳爭點點頭道:“或許是錢謙益不甘寂寞,想走陳子龍路子,謀個升遷,也說不定。眼下沒空,等過了這幾天再說吧。”
“是。”
……。
戌時已過,亥時方至。
正值榮來酒坊一天中最熱鬧的時段,有一乘軟轎悄悄而至,停在了南面小巷。
然后從轎中下來一個斗蓬裹身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