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內院,去往吳爭書房的路上。
錢肅樂驚訝地看著吳爭,再左右看看隨行的張國維等人。
吳爭的殷勤有些過份了。
他在攙扶著自己走路。
雖說吳爭一向敬重自己,可這種“待遇”從未有過。
而且所有人都在回避著自己的目光。
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
錢肅樂意識到不對,難道吳爭已經得知京城之變,決定起兵造反了?
想到此,錢肅樂在書房門前,霍地站住了腳,“鎮國公先說清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吳爭沉默了一會,推金山倒玉柱,向錢肅樂跪下,然后仰頭道:“請岳丈大人節哀,杭州衛指揮使、令弟錢肅典在進攻寧波城時……壯烈殉國了。小婿無能,沒有照顧好九叔,請岳丈大人責罰!”
錢肅樂愣了,是真愣了。
“不是勝利了嗎?”錢肅樂無意識地問道,“肅典是指揮使,怎么可能陣亡?”
吳爭無言以對,只能低頭沉默。
所有人都低頭沉默著。
好半晌,錢肅樂聲音變得平靜,“我大概是明白了,寧波府是我與肅典的家鄉。能戰死在家門口,也算是對得起家鄉父老和列祖列宗了……你,起來吧。肅典為國而死,死得其所,怪不得你。”
吳爭有些愕然,這時錢肅樂身子突然微微搖晃起來,吳爭趕緊起身上前攙扶。
錢肅樂喘著氣問道:“肅典死了,我兒翹恭呢?”
吳爭頓時傻眼了,怎么回答?
“我兒翹恭呢?”錢肅樂見吳爭不回答,厲聲喝道。
這時張國維上前道:“太傅,這事還真怪不得大將軍,之前朝廷將江北水師定為叛軍,大將軍自然不能收容叛軍,令郎心憂儀真殘部,便私自……渡海北上了,隨行的還有原平崗山副千戶沈致遠和三百火槍兵。”
錢肅樂一把揪著吳爭的衣襟吼道,“你隨我進屋。”
然后沖張國維等人吼道:“誰都不許進!”
張國維皺眉道:“還請太傅節哀……請太傅放開大將軍。”
宋安急了,上前一步道:“太傅自重,這是大將軍府。”
吳爭揮揮手道:“先都退下吧,任何事,等明日再說。”
所有人無奈散去。
錢肅樂拽著吳爭進了書房,一進去就沖著吳爭一記耳光。
吳爭站立著,看著錢肅樂,沉默著。
錢肅樂急喘了一會,恨聲問道:“知道我為什么打你嗎?”
吳爭答道:“岳丈怪我沒有照顧好九叔和妻兄。”
錢肅樂顫抖著手指點點吳爭道:“四年了……那時你是個少年,可現在,你已經及冠,貴為一朝國公,你還是如此冷漠。你麾下將士和追隨你的官員們,那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都有家小……雖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你,可不可以在氣血上涌的時候,去想一想那些將士背后的孤兒寡母?論公,在書房外面,我不怪你。可關起門來,你是我的女婿,就算你不想做我的女婿,可我終究還是你的岳丈。肅典和翹恭信任你,投入你的麾下,可你卻連他們怎么死、為何要死都不明白……你,你……!”
錢肅樂劇烈地咳嗽起來。
吳爭趕緊替他拍背,“岳父大人先緩口氣,再教訓吳爭不遲。”
錢肅樂使勁地推開吳爭,“別扶我,讓我坐下。”
吳爭只好肅手站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