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謀劃政變已是死罪,如果再與吳爭有了牽扯,皇帝怎么可能讓自己活著?
甚至牽累到家人。
朱慈烺接到吳爭的上書,他第一反應就是只要你想要的我就偏不給。
你想要治陳子龍罪,朕就偏偏放了他,就讓你難受。
但他自然也想得到,會不會是吳爭故意混淆視聽,所以,放是放了,可不準陳子龍離京,監視居住。等于是將牢房從一間屋子擴大到了一座城。
而對于吳爭擅殺多鐸,引起清廷報復,朱慈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認為這是吳爭故意在為難他,為難朝廷,禍水南引,以清軍來削弱朝廷的實力。
所以,面對著朝堂上幾乎一致諫言,請鎮國公率軍北上增援應天府,朱慈烺斷然拒絕。
而是嚴令回京的廖仲平,統帥二萬多京衛部署北、東兩個方向城門。
并將一萬新兵,補充給興國公王之仁的水師。
同時下旨,即日起實行全城戒嚴,稱要與清軍決一死戰。
可迫于兵力、財政和輿情壓力,朱慈烺還是退了一步,他知道靠四萬多軍隊,無法抵擋清軍渡江進攻,需要征召更多的軍隊。
于是準備重新啟用陳子龍,因為陳子龍在江南,特別是在應天府至松江一帶,聲望很高,無論是招募壯丁,還是籌募銀子,陳子龍的份量都是極重的。
只是內閣員額已滿,朱慈烺同時也對陳子龍有戒心,所以,授何官職,朱慈烺還在猶豫之中。
這也是陳子龍能在城中自由行動,與錢肅樂酒樓對斟的原因,否則,此時陳子龍也就只能在家中獨飲。
錢肅樂微笑道:“他也沒說要你領情啊。”
“你是為他來說項的?”
“他是他,我是我。我為何要替他說項?”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我說話不必兜圈子。你此次去杭州傳旨,難道沒想過不回來?”
錢肅樂點點道:“想過。”
“這是實話。”陳子龍道,“可我想不通,你為何要回來?”
“如果我說,為了忠誠,你信嗎?”
陳子龍目光一閃,卻搖搖頭道:“你的腔調倒越來越象他了。你我本是一路人,可我從你的眼神中感覺到,你不再與我同道。”
錢肅樂稍一沉默,然后道:“其實你我依舊是一路人,或許過程和方法不同,但我們的目的相同。”
“不。”陳子龍非常堅決地說道,“我們曾經同道,面對異族入侵、國破家亡,想以一己之力,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扶持宗室,重現大明之榮光,甚至我寧可背負不忠不義之罵名,前后三次廢黜君上。可如今,你我心里都知道,大明朝完了,沒救了。數年的嘔心瀝血,換來的是分崩離析、割據和權臣,如今福建、廣州被清軍占領,南邊三帝二逃一俘,清軍入云南指日可待,江北清軍不日就會進攻應天府,而他,你的賢婿,怕是內心竊喜吧?”
錢肅樂平靜地說道:“你誤會他了。”
“誤會?”陳子龍哂然一笑,略帶譏諷地問道,“誤會他什么?是誤會他有不臣之心,還是誤會他打算袖手旁觀?”
錢肅樂依舊平靜地答道:“他有不臣之心,你我都清楚,他走到這一步,實力放在那,就算他自己沒有不臣之心,麾下人也會架著他往前跑,這一點,無須掩蓋和回避。但我想說的是,你或許小看他了。”
陳子龍有些驚訝,“小看他?是何處?”
“他所圖的,可不僅僅是那個位置,而是整個天下。”錢肅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