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怒道:“老夫不也是為了陛下和朝廷著想嗎?吳爭執掌四萬虎狼之師,卻按兵不動,如今京城危急,朝廷大軍傷亡過半,就算能擋住清軍不再南下,怕也沒了再震懾吳爭的實力……。”
“咳。”陳子龍干咳一聲,打斷了錢謙益,然后說道:“鎮國公恐怕也不會預料到京城會如此快失守……首輔此時還在糾纏于鎮國公存有異心之事,怕是不合時宜吧?還是想想如何化解眼前危局才是。”
這話引得群臣附應。
錢謙益見大臣應和,不敢犯眾怒,于是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錢肅樂出列奏道:“陛下,雖說北城失守,但皇城外廖大人麾下尚有一萬多軍隊,并非沒有一戰之力。清軍攻破北城,同樣傷亡巨大,只要掐住雞籠山要道,短時間內,清軍無力南下。況且,太平候夏完淳已經率建陽衛奉旨北上,此時應該已經到達大雁關,明日將可抵達西城。如此,就算韃子再強悍,也無法短時間包圍皇城。臣以為,陛下應離開京城南下,與鎮國公會合,只要陛下平安,就算清軍占領整個應天府,我軍依舊能再次光復。臣懇請陛下為社稷、為宗廟計,移駕鎮江府。”
王翊也躬身道:“太傅所言實為老成謀國之言,還請陛下移駕。”
所有人同聲應和,包括錢謙益也不出言反對。
可朱慈烺卻沉聲道:“朕為一國之君,豈能棄臣民而倉皇逃離?太傅方才也說了,清軍雖然攻占北城,可南城還在我軍手里,我軍也并非無一戰之力……真到了關鍵時候,朕的禁軍也可出城增援廖卿。諸公不必再勸,朕意已決,誓與城共存亡!”
錢肅樂、陳子龍、王翊等人眼神相碰之后。
王翊奏道:“既然陛下心意已決,那請陛下派使臣出城,詔鎮國公派兵前來增援。”
朱慈烺點頭道:“準。”
說完,朱慈烺起身,“諸卿先議著,朕去探視一下長公主。”
……。
柔儀殿。
一樣燈火通明。
這個夜里,整個宮城沒有一處不燈火通明。
“你走吧。”朱慈烺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玉璽(吳小妹交給朱媺娖的那方惠宗玉璽)放在朱媺娖的面前,“帶著它去找吳爭,讓他即刻出兵救援京城。但記住,玉璽絕不可交給他。”
朱媺娖確實沒有想到,朱慈烺深夜來看自己,為得是讓自己離京。
在這一刻,朱媺娖心里十分感動,她眼中涌出兩行淚,“哥哥為何不自己帶著玉璽離開。”
朱慈烺道:“朕若棄城中臣民逃了,日后如何去見父皇?況且,若是朕去投他,難保他不會重演挾天子令諸侯之事。只能是妹妹帶玉璽去,如此,他就算起異心,只要朕在世一天,他拿著玉璽也無法號令天下。”
“哥哥不走,妹妹也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
“胡鬧!”朱慈烺厲聲道,“生死就在旦夕之間,你拖延一刻,朕的處境就多險一分。難道你想讓你我都亡于應天府不成?”
說到這,朱慈烺放緩語氣道:“若朕真有不測,你可憑玉璽,或自立或擁立,但記住,新君必須是我朱家血脈。否則朕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朱媺娖大哭起來,“只要哥哥無事,義興朝就不會亡。哥哥聽妹妹一句勸,即刻出城吧!”
朱慈烺幽幽一嘆,慢慢伸手撫摸著朱媺娖的一頭秀發,“國亡已四載有余,妹妹真以為天下民心還在明室嗎?從古至今,凡國之將亡,必現妖孽,或造反自立或通敵賣國,義興朝能橫空出世,朕確實占了他的便宜。可朕也是沒有辦法啊,若真放任他壯大,義興朝還是朕的義興朝嗎……朕知道妹妹與他有舊,可在江山社稷面前,這不重要,任何人都可以犧牲,包括朕,也包括你。他若奉旨來救,自然是最好,他若不來救,導致京城淪陷、朕殉國,他必遭天下人唾棄,到時你便可憑玉璽和朕的詔書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