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個家就這么沒了。
劉元泣道:“原本我也想隨爹和娘共赴黃泉,可想到還有妻子和小兒,便茍且存世,想著再怎么也得替爹娘報仇才是。”
吳爭心中涌出一股怒火,這絕對不僅僅是一場斂財,而是一次有預謀地掠奪。
更讓人憤怒的是,朝廷從上至下的麻木和無視。
先不說朝廷轄下各府多嚴重了,京城之中,兩三個月中,這樣的民情,竟無一人向朝廷出首,連朱慈烺都被蒙在鼓時,絲毫不知情。
這讓吳爭甚至對黃道周、王翊等人都起了疑心。
確實,坊間鬧成這樣,做為首輔和都御史竟不聞不問,難道連一絲風聲都未能覺察?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吳爭還是強捺下憤怒,因為這只是劉元的一面之辭。
所謂,人最怕憤怒渲瀉之后的后悔。
吳爭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問道:“你妻、子現在何處?”
“拙荊寧國府宣城人氏,出嫁五年了,還沒回過娘家,京城紛亂,就讓她趁著年關,回了娘家。”
“你家破人亡,又如何來到此地?”吳爭打量了一下這破酒館,“這酒館又是如何置辦下的?”
劉元答道:“銀號收走院子,但一時還未占據劉家祖宅,我白天靠街坊四鄰接濟吃口剩飯剩菜,夜里回祖宅安身,門是進不去了,就在祖宅檐下睡。這樣過了三、五日,有一天夜里,我在睡夢中被推搡醒。”
“有個男子推醒我后,問我想不想替我爹娘報仇,我自然是答愿意的。于是,他……他讓我聯絡街坊四鄰,與各處民眾一起鬧事,說這樣可以逼迫朝廷重視錢莊欺詐、貪墨民財案子……我答應了,他走時,扔下了約二十兩銀子。可二十兩在城中是活不了多久的,我除了讀書,又身無一技之長,只好來了北門橋,在北門橋還識得鄭一斤他們幾個,他們以前時常為劉家那兩間鋪面運貨,也算知根知底,通過他們,用這二十兩買下了這間破屋,開了間酒館糊口。”
鄭一斤幾個朝著吳爭連連點頭,以表示劉元沒有撒謊。
可吳爭卻不理會,凝目問道:“那人平白給了你二十兩,只讓你聯絡街坊四鄰一起鬧事,這也太不合常理了……你是個讀書人,連這點淺顯的道理也不明白?”
劉元一怔。
吳爭輕嘆道:“既然你把心中冤屈都說出來了,那就說說,你在這一個月里干了些什么,城中民亂時,你又做了些什么?”
劉元臉色慘白,他吱唔起來。
吳爭繼續追問道:“清軍兵臨城下激戰那夜,城中暴發民亂,你又做了些什么?”
鄭一斤起身替劉元辯解道:“劉老三只不過是要替爹娘報仇……。”
“呯”地一聲,吳爭一掌拍在桌上,手指鄭一斤喝道:“無知匹夫,也敢多嘴?!”
然后指著劉元道:“他是屠狗輩,可以不懂,你可是讀書人,家仇國恨,怎么選的道理你也不懂?”
劉元嘴唇哆嗦地厲害。
吳爭吸了口氣,慢慢坐下道:“說吧,既然你信任本官,說了你的冤屈,那也說說你做下了什么惡事,該報的仇須報,欠下的債,也得還。天道輪回,躲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