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實中,五十步是真可以笑話一百步的。
可柳如是和女兒的到來,讓錢謙益非常的欣喜,是真正的歡喜。
這天晚上。
主臥之內,夫婦二人促膝而談。
柳如是良言敦敦相勸。
“請夫君聽妾一句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柳如是將常熟錢家族人逼迫自己、侵占家產的事一一與錢謙益說了。
錢謙益神色紋絲不動,只是道:“錢乃身外之物……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柳如是大急,道:“若非吳王殿下、張蒼水等相助,夫君怕是再也見不到妾身和阿囡了。”
錢謙益道:“夫人莫急,且聽為夫細細道來……其實夫人應該明白,江南三方勢力共存,然各有所峙,互不往來,義興朝……撐不了太多時間,必會被清軍一一擊破,到時,怕你我皆無葬身之所。”
柳如是反駁道:“可吳王不同,夫君是見識過吳王北伐軍強大的,連多爾袞都奈何不了吳王,義興朝又怎會撐不了太多時間呢?”
錢謙益搖搖頭道:“吳王是吳王,義興朝是義興朝。”
柳如是一愣,但隨即道:“就算如此,夫君不回義興朝也罷,投于吳王麾下便是。”
錢謙益依舊搖頭道:“豎子不足為謀。”
柳如是怒道:“夫君這是不講理了。”
錢謙益苦笑道:“夫人今日怎也成了河東君了?且按捺住,聽為夫從頭說起……此次投清,為夫也如同坐在熱鍋上一般,心里萬分不安,原以為多爾袞為盡棄前嫌,從此日可食、夜可眠,無須于擔驚受怕。不料,多爾袞雖履行了許諾,可為夫這禮部侍郎,卻是毫無實權,每日除了應卯,再無別的差事。在禮部受人白眼不說,還被往日同僚唾棄。”
“那夫君何不當機決斷,隨妾身返回江南,投吳王去。”
錢謙益苦笑道:“談何容易?為夫原本也想過,投吳王,為其出謀劃策,可吳王卻無意于士大夫,他要的是天下賤民……道不同,不相為謀,夫人啊,為夫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義興朝之敗在于兩點,一是明室拖累,二是吳王勢大,功高震主。這兩點中有一點,就足以使得義興朝在清軍攻勢下崩潰,何況兩點全占了。”
柳如是搖頭道:“夫君說得不對,上半年一場大戰,清軍徒勞無功、弒羽而歸,這說明吳王是愿意輔佐陛下的……。”
“真是傻夫人。”錢謙益憐愛地看著柳如是,笑罵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啊,是彈琴唱曲賦詩填詞之人……這權力傾軋,你不懂的。”
柳如是紅著臉道:“可妾身懂禮明理,是非對錯還是分得清的,夫君背棄君王、賣身……,總是不對的。”
錢謙益被柳如是這么指責,卻也不生氣。
他搖搖頭道:“吳王之所以在半年前救援應天府,不是他無異心,而是時機未到。與其被世人指責見死不救、坐視義興朝亡,不如留下義興朝,一來可以將應天府做為與清軍的緩沖地,二來可以將轄下之地,因他的新政而產生的矛盾,引向朝廷……想必夫人也聽說了吧,吳王驅逐轄內宗室之事。”
柳如是點點頭。
錢謙益繼續道:“這就是了。或許,吳王此時確實沒有自立之心,但許多的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他麾下的文臣悍將們,會主動為他鋪設登基之路……夫人啊,從龍之功啊,封爵可與國共存哪,誰人不想?何人不貪?”
柳如是微微皺眉道:“那夫君不也可以效忠、擁立吳王,以獲取從龍之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