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搖搖頭道:“為夫并非圣賢,只是一個讀了幾年書的普通人,心中所圖的,其實也只是名利二字,與常人無異。投吳王,必會被他壓制,至少也是如同為夫現在這樣,官高權無……因為為夫背后有一群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夫人應該明白。吳王既然親賤民而遠士大夫,就絕不會容忍為夫掌握實權。這也是為夫不能投他麾下的原因。”
“至于義興朝,那就更不堪了。”錢謙益低頭喟嘆道,“陛下(朱慈烺)甚肖先帝,勤勉克儉,可僅勤勉克儉如能成事,先帝就不會失國了……按照陛下的作為,就算能暫時收復河山,不過也就是日后重演崇禎舊事,何況,陛下還有最無解的問題,那就是吳王……夫人試想,哪個君王可以容忍臣子有如此勢力?陛下與吳王必有殊死爭斗,后來事實也是如此……。”
柳如是道:“夫君真要效忠清廷,一條道走到黑嗎?你可知道,江南百姓,人人唾罵你是漢奸,妾和阿囡都無顏見人了……求夫君聽妾身一句勸,回江南吧,那才是咱的家。”
錢謙益伸手握著柳如是的手,撫摸著道:“為夫從來沒有想過效忠清廷,為夫只是想尋求一個既可以保全咱家,又可以盡展胸中才學的去處……可惜,義興朝不配,吳王不合,清廷不待見,徒嘆奈何?!”
柳如是還待開口勸說。
卻被錢謙益抬手阻止,他道:“久別重逢,何必聊這無趣之事?”
說到這,錢謙益古怪地看著柳如是道:“吳王自以為掌控了時局,還唆使夫人來勸降為夫……其實,他怕自身難保。”
柳如是聞聽心中一驚,“夫君這話何意?”
錢謙益話一出口,就發覺不對,吱唔道:“為夫只是隨口一說,吳王年少氣盛、鋒芒比露,就是一副夭壽相……。”
柳如是哪肯信,一把甩開錢謙益的手,道:“夫君若不把話說清楚了,妾向天一亮,就帶阿囡回杭州去……吳王承諾過,在杭州府,他能護妾身母女平安、衣食無憂。”
錢謙益愣了愣,思忖了半晌,道:“茲事體大,說與夫人聽,也沒什么,可夫人萬萬不可對外吐露,否則,一家老小,性命堪憂啊。”
柳如是瞪著大眼,點了點頭,“快講。”
錢謙益道:“內情為夫也不清楚,為夫是在去進見攝政王時,書房外遇見剛林和祁充格閑聊,聽到了一句半句……說是攝政王暗中收買了吳王麾下一些人,只要時機一到,攝政王有意除去吳王,那便可發動。”
柳如是驚駭道:“這怎么可能……吳王身邊有那么多守衛?”
“以無防對有備,此事估計能成!”錢謙益悠悠道,“況且,攝政王籌劃一年多時間,又豈能是小局?”
柳如是臉色數變,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
睿親王府。
祁充格稟報多爾袞,“錢謙益的夫人柳如是,從江南北來……敢問王爺,可要對其甄別?”
多爾袞目光一閃,遂道:“小南蠻子怕是黔驢技窮,連個倡伎都派上用場了……不必驚動她,派人盯著就行。”
祁充格遲疑道:“王爺……就這么任由她?錢謙益終歸是禮部侍郎,在朝中人脈交錯,若那柳如是真是吳爭所派,那必定會聯絡眾臣……。”
“不是讓你派人盯著錢謙益嘛?”多爾袞有些不耐,“區區婦人,能成什么事?盯著錢謙益的動向也就是了。”
“是。”祁充格無奈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