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書房就沈致遠三人,門一關,沈致遠就沉下臉了,“說說吧,這是怎么回事?誰不好帶,帶一條狗進來……我都嫌腌臜,臟了我的宅子!”
這話非常犀利,饒是錢謙益這些日子已經嘗盡了世態炎涼,也不僅面紅耳赤起來,不過他終究沒有了火氣,也就是臉變色,卻沒有掉頭而走。
錢翹恭垂搭著眼瞼,悶聲道:“他……來找你的,我只是在門口遇見的。”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腦,卻讓沈致遠一愣,錢謙益來找自己何事?
這一瞬間,沈致遠突然想起了柳如是,頓時臉色一變。
果然,錢謙益聽錢翹恭這一開腔,等于給他搭了個梯子,于是打蛇上棍,拱手道:“將軍容稟,錢某此來不為別的,就為賤內之事……之前賤內為了吳王,攜小女上京勸說錢某反正,雖被錢某拒絕,但錢某因一時嘴上沒門,泄露了攝政王的密謀……如今,就為了這事,錢家家破人亡,賤內和小女至今生死不明……。”
沈致遠臉色木然,他的目光不在錢謙益臉上、身上,而是直直地投向窗外。
錢翹恭依舊低著頭,下搭著眼瞼,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錢謙益繼續道:“既然賤內在為吳王做事,那就是吳王的人,如今遭遇劫難、生死不明,錢某在京再無可依仗之人,只能前來勞煩將軍……還望將軍援手,錢某必銜草結環、感恩不盡!”
錢謙益這姿態,確實放得很低,先不管他的罪惡,可畢竟是花甲之年。
按輩份算,錢肅樂都得稱一聲“世叔”,何況是沈致遠、錢翹恭這樣的后生晚輩。
儒家嘛,上下尊卑分得極其嚴謹,特別是象錢翹恭磕過頭,有過實質上師徒名份的,那就算師長再有大錯,也不是當學生的可以不敬的。
而沈致遠雖然沒有錢翹恭那般投鼠忌器,可畢竟也是生員出身,讀書人嘛。
錢謙益見二人都不搭理他,來了記“狠”的。
他突然雙膝下跪,重重磕了個頭道:“錢某自知罪孽深重,無意乞殘命……只是妻女無辜,還望將軍看在賤內為吳王多少出過些力的份上,救其母女一命。”
這下錢翹恭沉不住氣了,他霍地抬頭看向沈致遠,悶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沈致遠,我不要求你幫……他,可柳如是你得救。”
沈致遠原本確實硬下心,不想搭理錢謙益,可錢謙益的這一跪,和錢翹恭的幫腔,讓他心中有了不忍。
沈致遠輕嘆一聲,伸手虛引了下,“錢……你且先起來吧。”
錢謙益搖搖頭道:“將軍不答應,錢某便跪死在這。”
這就有些撒無賴了。
沈致遠沒好氣地道:“你當這是杭州府哪……我雖說是鑾儀將軍,可手下三萬新軍早被岳樂帶走了,也就是個空架子,連二千多的嫡系,都隔在拱北城,聯絡不上……哎——,不是我不想救柳如是,而是真沒辦法,不瞞你說……我與錢翹恭自身難保啊。”
錢謙益看了眼錢翹恭,錢翹恭沉默地點了點頭。
錢謙益知道錢翹恭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謊,這下他苦起老臉,涕淚橫流,竟當場嚎哭起來。
這一嚎,讓沈致遠、錢翹恭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