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遠沖錢翹恭施眼色,人是你帶進來的,你想轍。
奈何錢翹恭跟沈致遠久了,近墨者黑,學壞了,他眼一翻、頭一別,人是來找你的,關我何事?
沈致遠沒奈何,大喝一聲:“閉嘴!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想救人想轍就是,嚎哪門子喪?”
也怪,被沈致遠這一喝,錢謙益頓時閉上了嘴。
錢謙益等得就是沈致遠這句話,其實錢謙益能不知道沈致遠二人的處境?
連自己一家稍稍沾了點,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這二人可是當事人,能有好?
無非是仗著二人是額駙這一點罷了。
加上進來時,多爾袞親衛監視,錢謙益是與多爾袞有過多次交集之人,哪能看不出這些人的來歷?
之前他跪,那是有意的,因為他知道,就算沈致遠二人再自身難保,也不會比他更無助、不堪,因為沈致遠二人背后,是那個至今還令錢謙益牙根癢的吳王。
就算沒有軍隊在手,就算被監禁,京城中定有著他們暗中的力量。
錢謙益立時起身,道:“只要將軍有心,事定有可為之處……若將軍用得上錢某,錢某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沈致遠“噗”地一聲,噴了出來,他用目光打量著錢謙益,似乎在說,就憑你?
錢謙益言詞鑿鑿,正色道:“雖說世態炎涼,錢某遭難之后,故舊中無一人伸出援手,可那是形勢逼人之故,真要是有一線希望,錢某還是可以找得些人幫忙的……。”
“譬如呢……?”沈致遠戲謔地問道。
“……”錢謙益頓時老臉赤紅起來,可這影響不了他的發揮,“人心嘛,趨利避害,無可指責……可二位將軍也非無一搏之力,有吳王的威望做后臺,這京城之中,定有可為之處。”
沈致遠慢慢收斂起臉上的戲謔笑意,他知道,錢謙益這話沒說錯。
吳爭在江南的軍事存在和數次與清軍的不敗戰績,這極大地震撼了清廷,特別是降清的漢臣。
這些人中,對此的反應各不相同,一部分開始搖擺,他們在想,如果吳爭真可以憑長江天險,與清廷分庭抗禮,那自己何必屈身事賊呢,這么一想,心思就活絡起來了。
另一部分則正好相反,他們在恐懼,如果吳爭北伐,那到時,自己怎么辦?一旦明室光復天下,自己將做為漢奸賣國賊被嚴懲,于是他們最迫切地就是想讓清廷揮師南下,滅亡義興朝,鏟除吳爭這個心腹大患。
這兩點,沈致遠早就想到,可問題是,他與錢翹恭都被嚴密監視,無法與外面聯絡,同時,也不可能去分辨哪些人是第一種人,是第二種人,這非常艱難,因為誰也不會輕易透露真實心聲,這畢竟是殺頭的大罪。
沈致遠的臉色突然變得和善起來,他返身伸手,將錢謙益拉到椅子上按下,“錢大人請坐,咱們從長計議。”
錢翹恭傻眼了,這態度轉變得也太快了吧?剛不是在罵錢謙益狗、腌臜、臟了宅子的嗎?
轉眼間,稱呼起錢大人來了。
好在錢翹恭太熟悉沈致遠這腔調了,但凡沈致遠想算計誰,都是這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