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遠還是沉默。
“那……你……置……我……于何地?”東莪一字一字地咬牙問道。
沈致遠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干澀地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東莪直直地看著沈致遠,“為何?是我不好還是阿瑪不夠器重你?”
沈致遠搖搖頭,終于發出聲音,“岳丈對我,可算是仁至義盡。你……世間難尋!”
“那又是為何?”東莪聲音有些暗啞起來。
沈致遠輕喟道:“我是……漢人。”
漢人?
東莪驚訝地張大了嘴,娶了自己,便是旗籍,沈致遠怎么還可能還是……漢人?
“我是漢人。”沈致遠平靜而堅定地道,“我祖先、我父親,也是,我的家在曹娥江畔始寧鎮。”
“可這,還重要嗎?”東莪急道,“你可以隨時接你的父親來京……況且,天下一統之日已經不遠,朝廷也在倡導滿漢平等……譬如象你,你已經是三品官職,手掌兵權的將軍,就算是尋常宗室之人,也未必有你如此顯赫……。”
“可我終究還是漢人。”沈致遠的語氣非常平靜,象是在說,此時屋外天空,是黑夜,不是黎明。
東莪突然明白了,阿瑪說得沒錯,他真是頭養不熟的,狼!
沈致遠手動了動,伸向東莪放在桌上的手,東莪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地往回微微縮了縮。
沈致遠的手,停住了。
東莪突然有種后悔,這一縮,或許錯過的是……一輩子,她感到心臟突然有種撕裂的痛楚。
沈致遠慢慢將手收回,苦笑道:“格格其實心里也明白……滿漢,有別!”
說到這,沈致遠慢慢起身,“格格可以去告發我,我……不怨你!”
……。
沈致遠離開了。
東莪如同一塊木頭般地僵硬在凳子上。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阿瑪不在京城,兄弟還小,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如果告發,沈致遠必死,她不忍心。
如果不告發,那豈不害了阿瑪,背叛了自己的族人?
這種心理的煎熬,著實難為了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女。
可東莪想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今夜沈致遠來,并非真要借銀子,而是故意為之,否則,以沈致遠的縝密,又如何不知道這一開口等于是告訴她一切?
東莪隨即領悟到,沈致遠這是在向她……訣別!
……。
沈致遠確實需要銀子,二萬兩。
但這不是他要花費,而是錢謙益索要的。
如果說沈致遠是個油滑的無賴,錢翹恭是個正直的勇者,那錢謙益就是個沒有底線的智者。
錢謙益是有些本事,不僅僅在于他的文才,更在于他的閱歷、人脈和智謀。
這話有些矛盾,但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