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簡單,此時南面正在激戰,我朝與吳爭之間交手多次,敗仗不勝枚舉……若此時,再打個敗仗,王爺以為,攝政王……還能是攝政王嗎?”錢謙益詭異地笑道,“況且攝政王本來身子骨就不好,這是朝野皆知之事,這要是戰事大敗,急火攻心……會發生什么事,王爺心里應該清楚。如此一來,這大清朝堂之上,還有誰能與鄭親王您比肩?”
濟爾哈朗聞聽臉色發青,厲聲喝道:“大膽!你是瘋了,這等悖逆之言也敢在本王面前講?你就不怕本王告發,判你個凌遲之罪?!”
錢謙益哂然道:“錢某本就是活不下去了……無非是個死,莫非還能死上兩次不成?可王爺不一樣,您能活,您能好好活……若攝政王不死,得勝回來了,王爺以為您會怎樣?到時攝政王挾大勝之威,若想處置王爺,只須將此通敵案追究下去……王爺,就算你能說清,可失察之罪,怕是躲不掉了吧?有此把柄在攝政王手中,您日后就成了攝政王手中的一團軟面,想圓就圓、想扁就扁,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閉嘴!”濟爾哈朗低聲嘶吼道,“不用再說下去了!”
“是。”錢謙益恭敬地應道,他不再說話,靜靜地等著濟爾哈朗思忖,這種事,只有讓濟爾哈朗自己想明白才行,沒人逼得了他。
濟爾哈朗確實煩惱了,錢謙益講得有些道理,此時雖說朝堂上人人想要多爾袞下臺,重新瓜分權力,可多爾袞的實力依舊在他的身邊,如果此戰多爾袞大勝,到時回京,怕是會清算他不在日子里的這些帳。
而他,濟爾哈朗必是首當其沖,皇帝太小,無法親政,太后不可能在他和多爾袞之間選擇他,那么自己的下場,就不言而喻了,廢為庶人是輕的,搞不好豪格的前車之鑒就是他的印照。
濟爾哈朗絕不認為,多爾袞這次會大發善心,放過自己,換了是自己,明知大限臨頭、安排后事時,肯定會為自己的繼承者掃平一切可能的障礙,自己就是那個多爾博的障礙。
“你想讓本王出賣朝廷、出賣皇上?”濟爾哈朗兇狠地盯著錢謙益道,“休想!本王就算是死,那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忠臣,絕不會背叛大清!”
錢謙益神色絲毫未動,因為他太了解這些老油子了,話說得是好聽,可意思卻已經顯露了,那就是干多爾袞行,但不能觸動朝廷和他自己的利益。
也就是說,濟爾哈朗所擔心的,不是不忍害多爾袞,而是多爾袞一旦戰敗,會損害到朝廷和自己的利益。
錢謙益微笑道:“王爺多慮了,其實這事做起來并不難。”
“何以見得?”
“只要與吳爭暗中約定,多爾袞一敗,北伐軍就撤兵,重新簽署停戰條約,如此南北劃江而治,維持原狀,豈不皆大歡喜?”
濟爾哈朗的目光閃動著,突然他獰笑著開口道:“原來你真是南面偽朝的奸細?”
錢謙益毫不驚慌,平靜地搖搖頭道:“王爺誤會了……以錢某之前的那般作為,換作是王爺,還會用錢某嗎……哎,事實上,錢某已經回不去了,如果這次能得王爺拯救,待王爺取代多爾袞的那時,錢某還須仰仗王爺賞口飯吃呢。”
濟爾哈朗臉上的猙獰,漸漸褪去,他知道錢謙益這話說得有道理,義興朝就算是想演一出周瑜打黃蓋的戲碼給人看,那也沒有將人直接打死的道理。
也就是說,錢謙益在義興朝、應天府作下的惡,已經不是派他來順天府做奸細,這般區區菲薄之功能抵償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