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一路已經攻破滁州,一路已經攻入鳳陽西南天長。
多爾袞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這回怕是又輸了,這個“又”,讓多爾袞有些無奈,從三年前,泰州城外與那小南蠻子見面的那一刻,多爾袞心里就有一種宿命感。
三十鐵甲重騎對陣三十沒有護甲的火槍兵,雖然勝了,但折了十一騎,七死三重傷一輕傷。
這樣的戰損,讓多爾袞清醒地認識到,火槍兵是日后決定戰場勝敗的關鍵。
所以,多爾袞這三年來,極力組建新軍,為的,就是與這小南蠻子再一決雌雄。
甚至,多爾袞將唯一的女兒下嫁沈致遠,哪怕心里不信任沈致遠,同樣為的是,延攬住沈致遠的心,因為沈致遠是吳爭最親近之人,也是唯一可以依仗,為自己訓練火槍兵的人。
愚公尚能移山,多爾袞堅信,一定能將沈致遠的心扳到自己這面來。
可惜的是,時間,不夠啊。
望著發著烏光的房梁,多爾袞發出一聲“英雄遲暮”的嘆息,他不恨布木布泰、不恨福臨、不恨那些落井下石的宗親,也不恨朝堂上首鼠兩端的漢臣,他只恨老天,為什么不多給他五年,不,或許三年就已經足夠,不,不,一年,只要將淮安城攻破,殲滅二衛,吳爭就不可能再有力量北伐,至少在三年之內,無力北伐。
天意如此,非戰之罪啊!
多爾袞不擔心義興朝明軍能攻破鳳陽府,明軍的戰力還不在他的視野之內,同時多爾袞更相信一點,阿濟格在關乎己族根本利益之際,定會守住鳳陽,九萬大軍,鳳陽府應當無恙。
回過頭來,想到海州,多爾袞不由得發出一聲輕輕的嗤聲,海州就算失守,北伐軍第一個就將直面安東衛,那兒有一萬二千漢八旗軍,想要北伐,癡人說夢!多爾袞同樣相信,朝廷可以象扔掉一坨垃圾一般舍棄自己,可一旦北伐軍進入山東地界,必會一心阻擊。
多爾袞再次發出一聲咕噥聲,不知道是嘆惜,還是自言自語著什么。
徐州,徐州怕是守不住了,多爾袞從得知興化失守時就明白,自己所有的部署從那一刻都化為了灰燼。
興化位于揚州中部,相當于戰場態勢反轉,包圍、分割北伐軍二衛的清軍瞬間逆轉為被包圍。
雖說勝負還得刀劍拼出來,可戰場態勢左右著士氣,更牽扯到補給。
北伐軍援軍一旦與興化北伐軍會師,揚州就再無可阻擋他們北上淮安的清軍。
也就是說,北伐軍進軍徐州,總攻徐州,只是問題早晚罷了。
如果阿濟格能聽從自己的命令,回師徐州,那么,徐州可保,但眼下……一切都晚了。
呂梁山防線,失守只是時間問題,得到補給的北伐軍,不是那些弓弩、刀槍兵可以阻擋得了的,一萬多守軍,對于多爾袞來說,不值一提。
也是,自己都命不久矣,管它死后濁浪滔天?
多爾袞最后想到的是——沈致遠。
想到這個人,多爾袞的臉色變得很古怪,這兩年多的時間,自己有太多機會下手殺了他,可終究讓他活到了現在。
絕不是因為沈致遠是自己的女婿,絕不是!多爾袞甚至為此還不經意地點了下頭,來證明自己的心里話沒錯。
不殺他,是因為……舍不得?!
狠、野心、不擇手段、不守規矩……好象一個二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