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議,范大學士所言句句在理。”洪承疇大聲道,“敵人欲決戰……這無非是安郡王要脫罪的一面之詞,據臣所知,江南大將軍府已陷入困頓,數年戰爭,財政早已千瘡百孔,此次吳爭執意調北伐軍至長江一線,無非是想訛詐我朝……如果我朝當了真,恐怕正中了吳爭奸計,令國朝顏面盡失……貽笑天下矣!”
岳樂已經回府待罪,沒了岳樂的武英殿,讓福臨有些心里空落落的。
福臨敬重洪、范二人,可福臨同樣清楚,這二人所擅長的不是打仗,他們雖也知軍,可畢竟上不了戰場,特別是這二人垂垂老矣,如今敵軍又是火槍又是火炮,加上令人頭痛的水師,他們的話……作不得真!
福臨征詢的目光,轉向了他的叔王——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入關前,一直在南征北戰,福臨相信,濟爾哈朗應該能給予自己一個中肯的建議。
濟爾哈朗一反往日的“活躍”,今日一直沉默著。
此時見福臨看向自己,他眼角余光往洪、范二人方向一瞥,然后稍一斟酌,抬起頭來,慢慢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濟爾哈朗,如今清廷,唯有叔王可以決言軍政。
濟爾哈朗開口了,語氣很慢,“皇上,老臣以為,南面建興、永歷兩大偽朝,其北伐之心絕非虛詞……!”
這話一出,洪、范等人臉色一變,心中一緊,這叔王今日是咋滴了?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嗎?
然而濟爾哈朗話鋒一轉,話速也快了起來,“但,老臣一樣認同二位大學士所言,此時建興朝……絕無力北伐,這不過是吳爭小兒故弄玄虛罷了,試想,海州之戰,安郡王雖然敗了,可海州不過是區區一座小城,敵軍一樣傷亡慘重,并不占多大便宜,囤于長江沿岸的敵軍主力,坐視海州大戰而不增援,原因不言而喻……再則,鳳陽府大戰已經持續兩月,敵軍遠途進犯,已經疲憊不堪,特別是泗州、盱眙方向的敵軍,如果不是敵軍廣信衛在南邊牽制住了英親王心力,英親王或許早已派重兵掃平,而囤于長江沿岸的敵軍主力,依然選擇了坐視……皇上,敵軍在長江沿岸囤兵高達十余萬之眾,可鳳陽、泗州、海州三面開戰,皆不增援,只有敵廣信、吳淞等衛,合計三、四萬兵力參戰,而建興朝京軍左營、建陽衛皆在渡江后囤兵不動……故臣以為,建興朝眼下財力不足以支撐起一場數十萬人的決戰,它的宣戰,不過是迫于吳爭的權勢,虛于委蛇罷了!”
濟爾哈朗的一席話,令武英殿中一片寂靜。
贊同的紛紛頜首,不贊同的,一時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
畢竟,濟爾哈朗所說,言之鑿鑿,有理有據。
福臨臉色一霽,和聲向濟爾哈朗問道:“那依叔王之見,朝廷又該如何應對?”
濟爾哈朗低頭稍一斟酌,答道:“無非是四個字罷了。”
“請叔王指教。”
“內修外交。”濟爾哈朗道,“雖說建興朝無力北攻發動一場決戰,但我朝不得不早做防范之舉……至于外交,則需皇上遴選賢能之人,出使應天府,解除兩朝誤解,冰釋前嫌,以化解當前戰事,為天下黎民造福!”
這話可謂是大義凜然啊,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濟爾哈朗是個自小研讀圣賢書的得道之人哪。
可這話就是讓人聽了舒坦。
福臨原先心中因一萬親軍覆沒的塊壘,迅速化去,被濟爾哈朗這么一說,這場戰敗,倒象是為了天下黎民謀福祉了,自己成了圣明之君,著實可喜可賀啊!
嘖嘖,果然是舌頭無骨,怎么說怎么成啊。
福臨頭轉向洪、范二人,“二位先生對叔王諫言,可有異議?”
洪、范二人心中正大松一口氣,哪會有異議,“叔王所言,老成謀國,臣等附議。”
福臨試探著問濟爾哈朗道:“叔王心中,可有出使應天府的合適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