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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沈文奎此人,實屬外柔內剛之人的典范。
他逢人謙遜,可骨子里,自有一套。
譬如,在崇德年間,深受皇太極器重,沈文奎以知恩圖報,為皇太極謀劃獻策,可謂君臣相得。
可入關之后,清廷頒布“留發不留頭”的剃頭令,尋常漢臣早已風聲鶴唳、三緘其口,唯恐受到涉及牽連,而沈文奎則反其道而行之,上疏免因戰亂荒蕪之田的稅賦、請明陵寢祀典,這在當時,那就是活膩歪了找死啊。
幸好,當時多爾袞不在京城,小福臨還只是擺設,布木布泰念及沈文奎侍奉皇太極還算忠心,辦保免了他一死,但也被革職了。
后來,小福臨重新啟用了沈文奎,補了宏文館學士的缺,兼了實錄館副總裁的職,復了淮揚漕運總督的官。
原本想著,沈文奎吃一塹長一智,得消停些,好好辦差了,不想,沈文奎追隨皇太極時,得了不少賞賜,一到淮安,就向故鄉紹興上虞捐了千金,重修曹娥廟。
曹娥是古之孝女、烈女,沈文奎想做啥,明眼人都想得明白。
沈文奎那是自比孝、烈啊,有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哪!
也正是如此,吳爭才令馬士英擺下“鴻門宴”,一舉策反了沈文奎,得到了清廷在杭州府布下的細作名單,嚴密布控一年后,才慢慢清肅干凈。
錢謙益自然是認得沈文奎的,他猜到了陳名夏投了南面,可他想不到,沈文奎竟也是吳爭的人。
沈文奎進了門,只是掃了一眼錢謙益,然后不動聲色地向濟爾哈朗行禮道:“文奎如約而來,敢問王爺,思忖得如何了?”
錢謙益臉色一變,沈文奎的話,顯然是不合理常理的。
濟爾哈朗是親王,更是“叔王”,官員自稱要么下官、要么稱臣,顯然,沈文奎已經不當濟爾哈朗是主子了。
這要是放在心里,誰也奈何不得,可放在明面上,就是大不敬,這罪名按重判,得誅!
濟爾哈朗卻毫無反應,他微微抬了下手,“坐。”
沈文奎稱謝,但卻沒坐。
濟爾哈朗輕嘆道:“本王斟酌再三,吳王的提議……不妥。本王乃大清宗親,豈能背叛宗室,行悖逆之事?”
說到這,濟爾哈朗眼一睜,聲色俱厲地低喝道:“本王膝下有五子,死一個……不打緊!你轉告吳爭,就說,本王不吃他那一套!”
這話說得義正詞嚴,濟爾哈朗不愧是“叔王”,這才是真正的大清忠臣哪。
可話聽在錢謙益耳朵里,心神激蕩。
他是絕不信這話的,錢謙益向來只信看見的,不信聽見的,特別是這些身居高位的人的話。
錢謙益只是震驚,吳爭居然將策反,做到了滿清“叔王”的頭上,這不開玩笑嗎?
哪有讓人自己砸自己吃飯鍋的?
策反誰,那也不能策反濟爾哈朗啊,那不是一腳踢在磐石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