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忙接過帳冊本,低頭細想看起來。
范文程在洪承疇低頭那一瞬間,目光中陰霾一閃而逝。
許久,洪承疇從帳本上抬起頭來,以一種悲天憫人地神色,看著范文程道:“范大人此舉何意,這……這簡直是資敵啊,若是這帳本不小心傳了出去,怕是引來大禍……皇上知道此事嗎?”
范文程微微一笑,搖搖頭道:“這筆銀子來路不正,并未入戶部國庫……但若將它用在關乎我朝存亡的戰事上,想來日后陛下一定會應允的。”
洪承疇眼睛一瞇,稍作沉吟,道:“可洪某并不覺得,范大人如此作法,能對戰爭起到下面的作用。”
“老夫為此咨詢過晉商中經營行家,在數次印證之后,他們確定此事有七成以上的勝算……彥演老弟,有沒有興趣參與此事,共為我大清奠定數百年基業青史留賢名?”
洪承疇注視著范文程許久,將帳本一合,長吸一口氣,道:“我信憲斗兄……既然憲斗兄有如此把握,我洪某人又怎能不襄盛事呢?”
“啪”地一聲,二人擊掌為誓,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端重親王博洛,此時正是意氣風發。
連克泗水、曲阜二城,原本以為會在滋陽暴發一場血戰。
不想,在曲阜以新奇連發火槍致使大軍傷亡甚大的北伐軍,竟只抵抗了三日,便連夜“潰退”了。
博洛驚訝之余,第一反應就是,敵軍彈藥不足,無法連續抵擋己方大軍的猝死進攻。
于是博洛一聲令下,大軍僅在滋陽城休整了一個晚上,便傾巢而出,大舉南下了。
倒不是博洛愚鈍,事實上,博洛甚至比岳樂更有軍事才能,否則,清廷也不會重用博洛,配合多鐸征南,獨當一面了,而當時,岳樂才只是一個貝勒。
博洛之所以如此“狂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在岳樂熟稔火器作戰的這幾年里,博洛一直被吳爭囚禁在杭州府,這種長時間的囚禁,等于與世隔絕,以至于博洛雖然率領火器新軍,但還是騎兵為王的作戰思路,當然,騎兵依舊為王,只是一旦過了黃河,黃河以南,特別是長江流域周邊,河流縱橫、水域復雜,極不適合大規模騎兵作戰,騎兵渡河太不易,繞行耽誤時間,這也是吳爭在頭幾年里,不發展自己騎兵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則,博洛被囚禁三年多,對吳爭的恨意,罄竹難書,回到京城,在取得足夠的權力之力,博洛首先想到的,就是復仇二字。
如今天從人愿,北伐軍被三次擊潰,真要是一舉收復長江以北各府,那博洛就是清廷首屈一指的功臣,甚至是力挽狂瀾的救星啊。
博洛又豈能抵抗得了這貪天之功的誘惑?
當然,博洛有底氣,他的直隸二營,五萬新軍中,大部分是火槍騎兵,而且是三發短銃,騎兵的速度加上三連擊,這簡直就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
相較于博洛,攻破海州的安親王岳樂,確實要謹慎得多。
岳樂已經數度與北伐軍交過手了,對北伐軍的戰術和戰技,有著充分的了解。
當然,他同樣不認為,如今手握三萬六千兵力的自己,還會被北伐軍奪回海州。
但岳樂在海州城內思忖了整整一晚之后,決定大軍暫時停止追擊,在海州休整。
他認為,只有等端重親王博洛順利攻克徐州之后,自己才可放心率軍南下,否則,萬一敵人打一個反擊,被黃河相阻的博洛,恐怕想救自己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