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杭州城及周邊越來越多的民眾反對、抗議,朱以海沒有下令鎮壓,他不敢。
被吳爭從奉天殿龍椅上拉下來的陰影,讓朱以海一想到、提到“吳爭”二字,就心悸難平,這種既怕還恨的感覺,如同蟻蟲噬咬內臟一般地難受。
而大將軍府諸公,雖然感到此事棘手,但也無意鎮壓,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自認此舉是正義的。
正如張國維等人提倡的,此次政變,不為私利,而是為萬世開太平,吳王異姓,監國已是破例,既無先皇遺詔,又無血脈名份,若就這么名不正、言不順地上了位,置祖宗家法于何地,置萬萬子民于何地?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此次政變,也有其一定的合理性。
畢竟吳爭只是吳王,并非皇帝,而從一開始,吳爭打得旗號,并非象大西軍那樣的造反民軍,而是復明。
他的監國位,那只是應急,權宜之下自封的,臨時的,沒有經過內閣或者皇帝欽命。
讀書人嘛,最講究的就是名正言順。
象張國維甚至于提議,只要吳爭肯妥協,新朝皇帝與監國可以并存,他認為,這在史上亦有之。
所以,在熊汝霖、張國維等人心中,他們只是為天下擁立了朱以海,并非是背叛吳王造反。
也就是說,對于民眾的反對,他們只是沒有預料到會如此大規模的反對聲音,而并非有意去鎮壓這次的騷亂。
這數年間,不管是大將軍府還是朝廷,對于群眾運動,都是寬容的。
譬如之前反對吳王與清廷和談,而引發的應天府民潮,吳爭開始時,也是順其自然的,甚至還帶著一絲縱容,直到大長公主突然悄悄入京,發動政變,這才激怒了吳爭。
話再反過來說,熊汝霖他們就是真有意鎮壓,那也是不敢的。
他們此次擁立朱以海,打的就是“大義”牌。
先將此行之事定性為“正義”的,為得就是束縛住吳爭手腳,生怕吳爭率軍勘亂,回師一擊。
連百萬清軍都沒能擋住北伐軍的全力一擊,僅靠熊汝霖手下不足一萬的杭州府府衛,或者依靠至今還沒有作出正面回應的朝廷麾下,建興朝左、右營?
那就是個笑話!
所以,熊汝霖等人打得就是“道理牌”,講道理而不是講拳頭,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制約住吳爭,然后再派人或團北上,與吳爭當面坐下來談,談什么?談條件!
譬如,爵位、官位、利益甚至任何、一切!
那么,這樣一來,面對著數萬民眾的反對聲浪,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塞住耳朵,裝作沒聽見了。
這種做法確實相當被動,先不說他們是不是如愿以償,能束縛住了吳爭的手腳,就說現在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束縛住了自己的手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朝廷左、右營前來解圍。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他們顧忌太多,說句不中聽的,就屬于表子要當,牌坊要立。
可他們忘記了一點,他們自己沒有這領導力、號召力,朱以海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