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沈致遠的呼應,吳爭略有尷尬地道:“別管任何事……咱們眼下最重要的是,順利入順天府……最好是,兵不血刃!”
“真能不管嗎?”沈致遠冷冷道,“他們都將臟水潑到我頭上來了……你能忍,我不能忍,這次,你若再不管,就允我率軍回杭州……不用多,五千騎足矣!”
吳爭沉默下來。
倒不是抽調五千騎會影響到最后一戰,其實到了此時,濟爾哈朗手頭可以主動出擊的兵力已經枯竭,只有新征的二十萬“新兵”在順天府墻頭防守。
就算是沈致遠將他的槍騎兵全部帶走,也影響不了全局了。
吳爭只是不想、不同意、不愿意罷了。
這是一場對于日后天下利益瓜分的較量,事實上,完全不需要吳爭去參與。
吳爭在這六、七年中,硬生生地立起了繼士人、商人、農民之后,又一個主體階層,那就是手工業者和勞工群體。
以往,這二者是下九流,不受人待見,譬如如今江南百萬織女群體,再譬如張新俠之前所做的碼頭苦力。
可隨著勞工的薪酬日益增加,這部分脫離了土地的人,地位也隨之上升。
雖然他們賺得沒有織女多,但,他們是男人。
所以,從社會地位上而言,他們還略高于織女群體。
吳爭一直致力于培養新的社會階層,因為以史為鑒,文人治國,往往最后陷入朝代更迭的輪回。
不是說文人階層不適合于領導天下,而是讀書人有著他先天的缺陷,那就是紙上談兵。
十指不沾陽春水,只知埋頭苦讀、閉門造車,這樣人來執政,往往不明白桔生南方為桔,生北方為枳的道理。
明明一道善政,愣搞成惡政,明明是良法,卻變成了惡法。
從古至今,文人執政皆如此。
只有把文人作為參議,那才是人間幸事!
這便是吳爭的治國理念。
另外,明朝末期,資本主義的萌芽已經在華夏大地上出現,但因為朝廷的食古不化,愣是強壓著民間資本抬不起頭來。
譬如,隨著大航海時代的到來,沿海百姓與外商的交往日益頻繁,做生意已是順理成章之事,可明朝的海禁,使得江南巨大的民間資本,因為缺少出路,而積淀下來,有錢人只能以奢侈的生活來消耗根本花不完的財富,譬如象錢謙益逛青樓,一夜打賞萬兩白銀,這種事當時在江南,特別是應天府已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再就是,那些心疼銀子的人,直接就將銀子埋入地下,說是備荒年,可事實上,就是錢沒處去。
現實令人心疼啊,崇禎帝為了二百萬兩左右的軍餉,在北方征三稅,惹得天怒人怨,可民間呢,銀子多得花不出去。
這便是資本萌芽被扼殺的后果。
財富,需要引導。
吳爭一直在做,建新城,不是吳爭誠心空手套白狼,而是在引導民間資本。
創立江南商會的本意,亦是如此。
振興江南織造,本意也不完全是為了解放婦女,而是引導資本去創辦工坊,從而使得百姓漸漸地離開土地的束縛,成為手工業者,培育起一個新的階層……無產階級。
吳爭其實一直在默默關注著杭州府事件,但就是不動聲色。
如果說,朱媺娖的死,讓吳爭還動了惻隱之心的話,那么,黃道周的自殺和陳子龍的伏法,只是讓吳爭一時心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