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吳爭太過倔強、執拗,想以卵擊石,而是去江浦半日即可,可若去杭州,須三、五日,若去天津,再轉道北都,那就得十來天了。
那時,木已成舟,黃花菜都涼了!
談判最難的,就是雙方勢均力敵,因為誰也壓服不了誰。
一旦沈致遠大軍渡江與朝廷左右營、禁軍會師,此消彼漲之下,朝廷擁有的軍隊,甚至將遠超過吳爭,那么,一場內戰,必定無法避免。
除非,自己妥協。
吳爭慢慢起身,對夏完淳微笑道:“本來,我是想試試能不能將父親從應天府帶回,可眼下局勢已經做不到了,細想之下,只要我還在,她就不敢對我父親不利,那……就去賢弟那逗留幾日?”
夏完淳反倒是一愣,隨即也微笑起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吳爭對自己的信任,還有什么,比此時二人間的相互信任,更重要的呢?
……。
當吳爭坐施瑯的旗艦離開龍灣向西時,其實沈致遠和錢翹恭就在江對岸,甚至看著旗艦離開。
但他們不知道,吳爭在船上。
沈致遠指著遠去的施瑯船隊,對錢翹恭道:“得趕緊渡江,否則,待王一林、張名振水師至長江口,恐怕你我就沒法渡過長江了。”
錢翹恭臉色木然,他的臉形,在短短幾日之內,消瘦了不少。
“……你說,他為何突然要抓捕我們?”
沈致遠聞此言,仰頭長吸了一口氣,“你問了一路了……我怎能知道,或許是誤會了咱們,亦或是……。”
不用說,錢翹恭也知道沈致遠沒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如此看來,父親真是被吳爭害死的,妹妹的親筆信說得沒錯,吳爭為了鏟除宗室,竟不惜拿父親和這么多無辜人的性命,來誘使魯王上岸政變。
可錢翹恭心很痛,他知道,走出這一步,便是恩斷義絕,關鍵是,他竟不知道,如何“救出”他的妹妹。
“致遠,真要渡江嗎?”錢翹恭艱難地說道,“大軍一過江,這事就沒有回頭余地了!”
這話沒說錯,不管是沈致遠還是錢翹恭,做為北伐獨領一軍的將領,有著擅專之權。
只要軍隊還在江北,那便是調動,最多是無令調動。
可如果過江,便是后方。
無令返回后方,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然,這是對大將軍府而言,此時的朝廷,那是歡迎之至啊!
沈致遠回頭,看著郁郁寡歡的錢翹恭,“我知道,你擔心王妃……可你也應該知道,我爹、東莪、我兒也都在他的手里……可如果你我不南下,會是什么后果,難道你心里不清楚嗎?”
“可……可我總認為,他不該如此決絕!”
“其實我也不愿意相信!”沈致遠轉頭望向江面,“可事實皆在眼前……他連大長公主都能殺,連他的岳丈都可以犧牲……就連你我,都被一紙命令成了階下之囚……還有什么是他不能為的?”
“可能……可能是真有什么誤會?”錢翹恭遲疑道,“若不聽他當面說……我……我總覺得不妥!”
沈致遠慢慢回頭,“我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你我有今日之成就,并非是來自他的恩賜,而是咱們為這天下盡了力……他不能對咱們生殺予奪,咱們要告訴他……就算沒有他,咱們一樣可以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