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那一營部隊,日前新敗于定陵前來的那支叛軍之手。而他此前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機會親眼面見當朝位極人臣的大司空,而且還是在如此深夜,將他突然召喚到這中軍大營里。
并且方一見面,便如同厲鬼一般喝問著他。
那士兵戰戰兢兢,雙手用力撐著地面,才能讓自己不至癱倒在地,牙關打顫,卻怎么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嚇到他了。”王尋輕輕拍了拍王邑的肩膀,走到了那士兵面前,蹲下身來:“你不用怕,只要老老實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好。”
“是……是……謝大司馬……”王尋的聲音雖然并不溫和,但至少比王邑要沉穩冷靜得多。那士兵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磕磕巴巴地敘述起來:
“屬下……屬下便是南陽舂陵人,與那劉秀乃是同鄉,雖然并不相熟,但長相卻是記得很清楚。前日我軍血戰不敵之時,正是那劉秀策馬沖進我軍本陣,將**將軍斬殺的!屬下當時便在將軍身旁,所以看得仔仔細細,絕不會錯,那人便是劉秀!”
王尋點了點頭,又再反復問了幾遍那士兵的細節,確定他所言無虛,這才長出一口氣,揮退了那士兵。
“看來,確實是真的了。”王尋站起身來,望著兄長王邑:“那一日突圍逃出的人中,便有劉秀。”
王邑緊緊捏著拳頭,滿頭滿臉盡是緊張的大汗,放聲咆哮起來:“該死!該死!那一日布防樹林的是誰!?我要族了他!族了他!”
將他們死死釘在昆陽城下的,便是陛下的那條必殺劉秀的命令——而且,是一定要王邑王尋二人親眼見證劉秀的死,絕對不許違抗。
而現在,他們居然剛剛知道,劉秀居然早在十余日之前,便自昆陽城中逃了出去!
念及于此,王邑心中一陣后怕惶恐。
即便陛下已經垂垂老矣,仿佛隨時都可能會死去,但他的威嚴卻從未在王邑王尋的心中消退過。
坐在期門郎張充的宅邸中談笑著飲酒的他,身前滿地尸首,韓卓隨侍在身旁,劍鋒上的鮮血還在緩緩滴下。那場景,猶如自血海中走出的惡魔……
將張充的首級奉上給太皇太后,索取傳國玉璽時,那睥睨天下的霸道之氣……
無論年紀如何衰老,但那些場景即便只是在腦海中回想出現,都會讓王邑全身一陣寒意。
他絕不想要看見陛下的怒火,絕不想。
“至少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王尋走到王邑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劉秀縱使逃出了昆陽,但幸好他卻不知道我們所要的,是他的首級,所以才會那么愚蠢地重新折返回昆陽。”
“沒錯,這個蠢貨!”王邑漸漸自后怕之中恢復了過來,咧開嘴哈哈大笑:“居然還沒有徹底跑掉,那么劉秀這白癡,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