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既被制住,周遭的陰風也忽然消散。他身下那怪物轟然一響散落滿地,霧氣中的人聲也消失了。再過兩息的功夫,霧氣慢慢變淡,陽光重回原野。
李伯辰雖想到那骸骨要緊,卻沒料到自己只用刀鞘就破了法,一時間竟略有些茫然,又想,會不會又是一計?
便提著刀慢慢走過去,停在骸骨前兩步遠處,沉聲道:“那就送你上路吧!”
說了這話,一刀劈下。在即將斬到的時候收了手,刀鋒貼著那頭顱停下。骸骨仍舊沒什么反應,李伯辰便盤坐地上,陰靈出竅。
他的二十個陰兵還在,看著都未受什么損傷。瞧剛才那兩個怪物的氣勢,他本以為這一次又會折損個七七八八……地師果真是虛張聲勢。
他往土丘上看,只見那地師胸口有一團蒙蒙的電光,似乎正是個刀鞘的形狀。它還保持著高舉著雙臂的姿勢,但已如雕塑一般了。
他終于松了口氣,開口道:“閣下不是自稱已成地上靈神么?怎么這么不經打?”
那地師四只眼睛倒還能動,溜溜地轉了幾圈,發出聲音:“成王敗寇……隨你怎么處置吧!早活膩了!”
李伯辰聽了這話倒稍有些意外。要這地師剛才一番計謀都是為了將自己驚走,那么求生欲該是極強的,不然不會行此險招。但如今卻又是一副將生死看淡的做派,似乎有些說不通。便道:“是生是死眼下說還早,我問你,山上的墳、村里死了的幾個人,是你做的么?”
地師冷笑:“是又怎么樣,不是又能怎么樣?你還能放過我不成?”
李伯辰也冷冷一笑:“你要是一心求死,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但要是——”
地師忽然怒道:“呸!我倒寧愿死!”
他如此不識趣,李伯辰心里就又生出幾分怒意。正要動手再給他點苦頭嘗嘗,卻忽見他的四只眼睛又滴溜溜地轉起來。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做了,剛才說話的時候擠眉弄眼,李伯辰還以為是這邪物的習慣,可此時看,卻見他其實是一個勁兒地在往土丘下使眼色。他心中一動,順著地師的目光看過去,意識到他示意的可能是那枚銅釘——原本骸骨被他打散,銅釘就落在地上。后來地師重新聚攏身體,那銅釘又跑到他額上去了。
他立即往四周看了看,只見田間一片空曠,并未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便心頭一動,叫二十個陰兵更向外些,將自己與地師一同圈在陣內,走到骸骨之前,抬手指了指那枚釘子。
地師的眼睛立即瞪圓,并不說話。
李伯辰心里有了計較,意識到地師該是在叫自己將銅釘拔出。
他剛才將銅釘拔了一半,這地師就脫困了,此時又示意自己這樣做,李伯辰心中有些猶豫。但就眼下的情勢來看,似乎并未有什么計謀,而是的確有所求。
他并非那種畏首畏尾的人,又想了想,附回肉身走到近前,抬手真將銅釘給拔了。骸骨發出卡啦的輕微一陣響,略往外散了散。
李伯辰再次出竅往土丘上看,稍稍吃了一驚。
先前見那地師是個人形的怪物,此時卻真成了人的模樣。看著是個身形極矮小的老者,穿黑袍,須發皆白,竟叫人覺得頗為和藹可親,只是胸口仍有那刀鞘形的電芒。
不等他說話,地師立即道:“那兩件事都不是我做的!”
他剛才果真是受制于這銅釘,而不敢說話的么?李伯辰知道他該是在畏懼自己,或者是有求于自己才說了剛才那句話,但并不清楚到底畏懼什么、又想得到什么,便道:“你要我拔了那枚釘子,是因為把你困在石棺里的人能聽著我們說話么?”
地師忙道:“是——”
李伯辰立即又道:“那么你眼下該是有求于我了。閣下可以說說看,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地師愣了愣,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沒有追問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