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夜色掩護趨近競輝樓的墻根,在黑暗中略等了一會兒。待呼吸平復,周遭的一切聽得更加分明。墻內沒什么聲音,遠處隱有幾聲犬吠。他心中稍定,腿一發力、越過墻頭。
如今他養氣境的修為愈發深厚,行動比從前敏捷迅速許多,雖穿了一身鎧甲,但也只在夜風中發出錚然一響而已。落到另一端,又凝神往院中看,只見此處中庭盡是亭臺水榭,沒什么人走動。
路旁石龕中似乎是供奉了此處的地師,院門處也懸掛了燈籠,叫庭院內的光線并不十分昏暗。李伯辰便在陰影中摸到一處山石后坐定,陰神離體。
他先在中庭游蕩一周,未覺察什么異常,便穿過月門往后去。競輝樓乃是雙子樓,周遭散落些仆傭居住的房舍。可盡管如此,也布置得雅致清幽,仿佛觀園一般。
為保自身周全,也顧不得該不該窺人**之事,便先將那些仆傭居所看了一圈,見大多是些尋常人,另有三位似是武師,還有一個似是修行人,在打坐調息。
這幾位當是競輝樓請來的鎮宅師傅,那修行人的境界也不甚高,李伯辰恐他有異,在他屋中盯著瞧了一會兒,才發現他竟坐著睡著了。
于是又往樓中去。樓中人多些,一層是些值夜的丫鬟。但也都困乏不堪,昏昏欲睡。李伯辰本想探明之后找個仆役問問那巧姑娘住在哪一間、再將他弄暈,可瞧見兩個在一樓門旁值夜的丫鬟時,正聽著她們說話。
一個對另一個道:“喝點茶,強撐著點。巧姑娘這幾天不爽利,小心她夜里喚郎中,要是沒聽著,又落得媽媽一頓罵。”
另一個哈欠連天,可還是站起身,道:“我不成了……要不我上去瞧瞧,她要是睡了,咱們也瞇一會兒。”
先前那個便道:“也好——你到了二樓,問小四兒給我要點甜團子。”
李伯辰心中一喜,暗道,真是要瞌睡來了枕頭。那丫鬟起身上樓,他便附在她身后。小姑娘走了幾步搓搓手臂,似是覺得冷,但也未有什么反應。
她上到了三樓,在東邊盡頭一間屋門前悄悄側耳聽了聽,李伯辰便知這該是“巧姑娘”的屋子了。屋內燈火都熄了,靜悄悄。那丫鬟便輕出一口氣,躡手躡腳地下樓。
李伯辰仍不放心,立時將這三層樓的幾間屋子都瞧了一圈,倒是瞧了個面紅耳熱。把二層也掃完之后,穿墻直入巧姑娘那一間。
她這屋子頗大,外間是個茶室,還有沐浴盥洗處。往里間有個書房,再向內便是臥房了。
李伯辰在臥房門前頓了頓,心道,巧姑娘,恕我唐突——實在迫不得已。
便穿了門進去,瞧見人。
他身為陰神,自是能將室內一覽無余。發現屋子里的確有個女子,但沒在床上睡,倒趴在桌上睡。穿杏黃輕衫、月白羅裙,挽了個烏黑的云髻。有幾縷發絲散了,垂在臉旁,更襯得側臉與修長脖頸分外雪白盈潤。
看不到她的正臉,但只看這身形,便覺十分美好。
她一截皓腕之下壓了一張灑金的宣紙,李伯辰往紙上看了看,見有三個字:“春來晚”。
看起來像是深夜難眠,想要寫一首詞,但只得了前三字,就困乏了。
他又在這屋子里轉了一圈,除了些女兒家喜愛的事物之外,竟還有一柄連鞘細劍懸在墻上。劍鞘與劍柄裝飾得極為華麗,該價值不菲。但看起來也只能用作劍舞,而難以殺敵。
一切看起來都沒什么異常之處。但李伯辰微微皺眉,倒覺得這就是異常——要是葉盧來過的話、要是問過她的話,為何又走了?他們在隋境就取了知情人的性命,如何在這里將這位巧姑娘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