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說這些,只用了幾分的功夫。李伯辰本以為這就說完了,卻聽他又說起索拿了多少陰靈、那些陰靈又是如何死去的了。這么一講,又是將近一刻鐘。李伯辰已覺得兩眼昏花、耳朵發脹,只能再盤膝入定,邊聽邊強運真元好不叫自己暈過去。
待這些說盡了,九三又說起這一帶有哪些人平日誠心供奉,哪些改了信;哪些辱罵過“神君尊名”,哪些又做了何種褻瀆之事。這些也說得極為詳細,連那人是躺在炕上說的還是坐在炕沿說的、說的時聲音是高些還是低些、說了兩遍還是三遍,都講得清清楚楚、繪聲繪色。
李伯辰聽了這些,倒再顧不得頭痛,反而覺得心里發毛——這世上有習俗,要在臘月二十三的時候在灶臺邊以飴糖祭靈差,說粘了他的嘴,就不會到幽冥告狀。如今看,竟有一半是真的?難道生界的人做過什么、說過什么,這些陰差全記得清清楚楚、到幽冥報上了么!?
他已快要不能支撐,便打算開口叫他住口。但陰差又將話鋒一轉,開始說起近三十年來有哪些人行了何種殺戮,又是否合乎道義、律法。待說完了,撿了十個人道:“此十人殺戮最重,小差僭越,斗膽請神君示下,當如何賞賜?”
他終于住了口,李伯辰也覺得神智陡然清明起來。剛才他已是強弩之末,因而那十人的名字、事跡都未能聽得分明,但也好歹記住了兩人——一個人叫朱厚,另一個竟名叫葉盧!
那叫朱厚的,是個江洋大盜。俗話說盜亦有道,此人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惡人,手上有性命二百二十三條,全是無辜平民。平日里打家劫舍、奸**女、屠戮幼兒,凡有機會能做的壞事,都做盡了。
陰差說他殺戮最重,所指的卻還并非僅僅這二百二十三條人命。而是說此人在三十年間作惡,又攪得許多人家破人亡,那些受害人的親朋,有的便也淪落市井江湖,做了歹人。更有些無賴游俠,聽了他的名聲仿效他的模樣,也做些殺人越貨之事。
依那陰差所言,此人引動一地殺戮氣運,已快成人魔了。
但這種人,九三問的卻是“如何賞賜”——李伯辰心道,這“賞賜”是什么意思?賞他一丈紅的么?!
還是說,在此界,“賞”這個字是個中性詞?
且九三在說這十人的時候頻頻提到“氣運”,似乎此前說的那許多許多事,都是匯總到這十人的“事跡”中的。他在生界時,極少思考“氣運”,覺得那是靈神才要考慮的東西。但如今,似乎自己必須要處理這些“氣運”了。
他覺得此中必有深意,但這種事,絕不能再問這陰差了。便只得將此人的姓名、模樣、住處記下。他在這里雖不知道怎么“賞”他,可等回到了生界,卻知道生而為人,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至于陰差提到的葉盧,卻正是此刻該在繡房中翻窗欲走的那個葉盧。這事來得太巧,換作平時,李伯辰該驚詫許久。但在這里,他只略略一想便心道,都說北辰帝君掌殺戮刑罰之氣運,我來這兒想問的正是如何對付葉盧,于是也就聽到了他的名字——這不就是借助氣運的么?
這樣想一想,要是聽不到他的名字,才該驚詫的吧!
而陰差口中這葉盧竟可名列此地三十年間殺戮氣運最重者十人之內的緣故,倒叫李伯辰覺得頗為驚詫,心道,原來“氣運”還有這么一解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