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話,便略俯身去拍了拍馬頭,對它說了幾句什么,不再看秦樂。
秦樂怔了一會兒,只得又向林巧抬抬手。李伯辰在心里嘆了口氣,秦樂說這些話,是又在有意叫自己難堪么?真是如此,之前已經讓過他一回,這次非得給他個教訓不可。
但又看秦樂,見他滿臉悵然若失的模樣,似乎又的確是無心的。李伯辰覺得心里一陣厭煩,正要開口告辭,卻聽秦樂低聲道:“兄臺,尊姓大名?”
“李伯辰。”他說了這話,打定主意這人要是敢說什么“能否將林姑娘贈給我”之類的屁話,便立即拔刀。
不想秦樂卻道:“李兄真是好福氣。”
說了這話,似乎才瞧見李伯辰面色不善,愣了一愣,忙拱手道、低頭行了一禮,道:“李兄莫怪,在下無心的。我這人……唉,這張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遠處那些軍卒竊竊私語起來。秦樂往那邊一看,眉毛一豎,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押上山去!?”
那些軍卒發出一陣哄笑,將匪首提起,忙走了。
他剛才行的這禮看著倒是真心實意,又見那些軍卒也并不怕他,似乎兵將之間相處融洽……這樣的人,該不會太壞。縱使如此,李伯辰心里仍有些不痛快,便只淡淡道:“不必提了。告辭。”
一策馬,便要離去。但秦樂立即打馬跟過來,與他并行,又道:“李兄生氣了?那真是抱歉……我和林姑娘也實在沒什么,我在軍旅中,喝喝茶已經是忙里偷閑,哪還敢——”
說到這里,忙又閉了嘴,道:“算了,我不說了。”
李伯辰在心里低嘆口氣。如此看這人或許真是天性率然,可說的話也的確叫人不痛快。因從前來處的經歷,他相比這世上人更不大在意林巧出身歡場這件事。但不大在意,卻并非全不在意。聽秦樂說了這話,忽然覺得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輕了輕。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略落后些的林巧,只見她臉低垂著,似乎神情也有些黯然。她該會猜到自己如何想吧?但這些事,又實在怨不得她……
他又覺心里微微一痛,便正色道:“秦將軍,林姑娘從前種種,是命運莫測。但如今她與我縱馬天地間,已是一世一隔。無論別人怎么想、怎么說,我都只當從未聽過,也請將軍不要再提。”
但說了后面幾句,他忍不住在心里問,我真的能做到嗎?
想到這里,又瞥了瞥林巧。瞧見她怔怔地坐在馬上,眼中似乎泛起了些水光。
隔了一會兒,秦樂嘆口氣,也正色道:“李兄,你是大丈夫,我佩服你。”
又從腰間解下一塊腰牌遞過來:“這是我的牌子。你剿匪有功,但我這兒賞不了。你要往哪兒去?要是去了咱們臨西軍的地盤,憑我這牌子去找官府,可以領賞。”
李伯辰原本是打算徑自離去的,但聽秦樂說了這些,心中又略有些猶豫。這人或許惹了自己不痛快,行事也略有些輕佻,但能將那兩個匪首誅除,本領該是不凡。不論之前出于什么心思說了那些話,之后卻能再三致歉,且而今要給自己這牌子,可見也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他又想了想,到底還是說:“鏟奸除惡,是我輩分內的事。秦將軍,我倒的確有一件事。”
他邊說邊從馬匹身側取了那個袋子,低聲道:“請看一看這東西。”
秦樂愣了愣,將腰牌收回,略一遲疑伸手接過。但打開的時候還是托遠了些,可見心中并非全無防備。解開外面的那一層,又將其上的木片揭開,瞧見里面那一團肉。
他皺了皺眉:“這是什么?”
李伯辰低聲道:“十多里外有一個莊園,偷襲散關城的匪首們就在那里。我之前路過,殺了進去,見著一個叫朱毅的人。”
秦樂一驚:“朱毅?抓著他沒?”
“你知道這人?”
“自然知道。”秦樂沉聲道,“他父親是朱厚,如今在奉州一帶成了些氣候,聽說朱毅往我這邊來,我一直在設卡想要拿他——人抓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