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本想瞞她。但又想,她也不是尋常人,早點知道,也好有個防備。便道:“只怕真是。”
林巧看起來嚇了一跳,李伯辰便從墻上取了刀,道:“暫時倒不會有什么事。正好明天和孟娘子拿這事去問常家人……我也好見見我那位外公。小蠻,我出去轉一圈——別擔心,就在周圍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林巧道:“……好。”
李伯辰本以為她會叫自己不要出門,但沒想到這樣干脆。他在心里笑了一下,小蠻果然是很知道輕重的。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他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才走出門。
從這里往北看,能瞧見莽蒼群山。但此時襯著月色,都是黑黝黝的一片,像巨大的妖獸。李伯辰下了坡,沿著小路往山那邊走,用了兩刻鐘的功夫才走出屯子,見到面前一片草甸。
穿過這片草甸,就該進了山吧。但他停住腳步,找了個草窩坐下,深吸一口氣,陰靈出竅,又將陰兵喚了出來。
姓周的那人既是死在山里,此地山君就該知曉。
他去看周圍的地氣。周遭一片黑暗,但絲絲縷縷的地氣卻泛著白光,往一個方向匯聚而去。他心里一松,暗道,好在這兒還是有山君的。但此處有許多崇山峻嶺,山君所轄范圍應該頗大,他雖看到了地氣,卻沒法兒確定它們到底匯聚去了哪里。
這就好比一個人能很容易地看到溪流的走向,可要是一只螞蟻,就只能看到面前浩浩湯湯的汪洋了。
他決定以陰神領陰兵,往山里走一遭。他如今能離體近千步,再往前一兩里地,該是沒問題。他想見見這里的山君——要在李國以外的地方,不會這么干。可在這邊,從前的北辰既已死了,那一界便也關閉過。這兒的山君沒了約束,想來不會在意什么靈主之類的事情吧。這個險,也值得冒。
他便在夜色中直行而去,待身邊地勢漸漸拔起、林木茂盛時,才叫陰兵分列兩側,停下腳步,道:“陳伯立前來拜山!”
他以陰靈之體喊話,生人自然聽不到。又使了些神通,叫神念融入到地氣之中。此地山君若在,該是能夠感應得到的吧。
他喊了這一聲,便稍待片刻,可沒有回應。便又道:“靈主陳伯立前來拜山!”
可還是沒人應。李伯辰有些納悶,又有些失望,心道莫不是這里的山君也沒了?可看那地氣的走向,又不像。難不成是因為沒了北辰的節制,這里的山君也不管事了么?
他又試幾次,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只好返回。心道,明天該進山去看看。在山中順著地氣走,總能找到匯聚之處,也就能瞧見那山君了。
他的肉身是藏在草窩里的。那草窩沒過人腰,將他遮掩得嚴嚴實實。他附回身上,正要站起來,忽然聽著一人道:“……老祖宗,那北邊是怎么說的?”
他心里一跳,忙定住了。這聲音有些熟悉,略一想,記起是常秋梧的,且離自己并不遠。
老祖宗?常秋梧在和常休說話的嗎?
又聽另一個人道:“徹北公境況并不好。要真是如此,也不叫人意外。只是,隋不休為什么會到孟家屯來?我還沒有想通。”
聽著“隋不休”三個字,李伯辰心里一驚——隋不休在孟家屯!?
他原本不想偷聽別人說話,可這三個字叫他沒法兒站起身了。他慢慢地轉頭,透過荒草縫往聲音來處看了看,果真見常秋梧與一個背著手的老者緩行在草甸中的小路上。今天的月亮雖沒有昨天的圓,可也將路上照得明晃晃,那老者須發皆白,身形高大,腰桿挺得很直——他就是常休……自己那個外公的吧!
但路上雖亮,李伯辰這草窩中卻是黑漆漆的一片,藏身于此,這兩人不使神通,該不會覺察的。李伯辰猶豫再三,到底沒站起來,在心中暗道一聲對不住,屏息凝神。
常秋梧又道:“我昨天見了他一面,覺得他人倒不壞。要真是隋不休……老祖宗,你說他是想與李生儀會盟么?這豈不是說,北邊的戰事遠比我們所知的更壞?”
他昨天和隋不休見過面?李伯辰心道,那隋不休眼下在哪?難道在朱厚的山寨上?朱厚將此地治理得井井有條,是隋不休的功勞么?
常休道:“隋王得國不正、禮儀不張,自然不會有人為他效死力。戰局如此,也是情理之中。要說隋無咎想與李生儀會盟,這倒有可能。”
“隋無咎在四橫山自立為君時,身邊只千把人。這些人,在被魔國占據的地界想要自保,斷無可能的。他真要退,也只能越過瀾江和屏山,退到李境來。但隋無咎野心頗大,到了李境,李生儀斷不會以君主之禮待他。真要說會盟,恐怕還遙遙無期。”
常秋梧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