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休沉默片刻,低嘆口氣,道:“只怕他是為庭葳那孩子來的。”
常秋梧道:“難道徹北公覺得他在我們這里?”
李伯辰心中一跳——這是在說自己吧!他們知道世上有自己這么一號人?
常休道:“是否知道,都該會想試一試的。要庭葳那孩子真在世,便是如今的武威候。李生儀雖也是宗室,可出身畢竟不及。要論正統,也該你那位表爺爺是正統。”
“我想,隋無咎要真遣隋不休來,只怕是想要這正統之名的。他們要與我們一同尊他為君的話,自然也就有理由在李境稱孤道寡了。這隋不休,該是想來先探一探吧。”
李伯辰聽了這些話,心里不知該作何感想。自己這出身,難道真的這樣金貴?早知道如此……常休當初會不會后悔叫常庭葳出了門?
……也不對。似乎也并非是常休容不下常庭葳,而是常庭葳怕累及家人,自己出逃的吧。唉……當年的事,真是一筆糊涂賬。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這時已經慢慢走到他藏身的草窩旁。李伯辰坐得更加小心,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音。好在這時漸漸起了微風,吹得草甸中的荒草略略倒伏,倒是叫他隱蔽得更好了。
但兩人走到此處,卻站下了。常秋梧道:“老祖宗,那么要不要我明天再去見見他、探探他?這人新搬來,該也在觀察情勢。要是能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們也可進退有據。”
他又頓了頓:“其實也可再確定一下,這人究竟是不是隋不休。我聽說那位公子已是龍虎境……今天這山里剛出了事,明天也可以邀他一同進山。”
李伯辰聽到此處,一下子愣住了。“新搬來”的?原來他們是在說自己!?
他發了一會兒怔,只覺得一頭霧水,常秋梧和常休,因為什么懷疑自己是隋不休的?因為年紀仿佛么?這也太牽強了吧!
他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但聽常休道:“也好。”
兩人站了一會兒,常秋梧又道:“那這山里的事情,朱厚該是管不了的了。明天我進山,要真是妖獸,老祖宗,得請你叫他派人手。”
常休道:“也好。”
他說了這話,又嘆道:“那朱厚,心胸中竟然真有了些格局。或許是北辰在上,要老夫重出山吧。秋梧,他來過幾次了?”
常秋梧道:“七次了。”
常休點點頭:“下次再來,叫他進門吧。”
常秋梧道:“好。”
兩人便又站了一會兒,談起別的話來。李伯辰心道,看昨天常秋梧的樣子,很重禮數。今天常休提到隋王時,又說他“得國不正、禮儀不張”,可見也是很重禮儀的。
但這樣的兩個人,似乎對朱厚都沒什么惡感,常休還真準備去輔佐他……難道那朱厚,真是個非凡人物么?是自己將他誤會了?
可他又想,起初知道朱厚這人,是因為在那一界中聽了九三來報。九三是陰差,該不至于說一個凡人的壞話。那時候說那朱厚連婦女、小兒都殺,奸淫擄掠作惡多端,難道常休不知道么?
此地簡直太奇怪了!
但他只能耐著性子又藏一會兒,聽兩人說了些禮儀倫常上的學問之辨,才慢慢又走遠了。兩人的境界都不在他之下,李伯辰沒敢陰靈離體去查看。再等上足足一刻鐘,才慢慢站起身。
他沿路走回家,已經聽不到周家女人的哭聲了,心想該是哭累了吧。但等看到自家院門時候,卻忽見一個黑影在門前的路上晃了幾步,似乎遠遠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忙躥到墻邊去了。
李伯辰愣了愣,心道難不成是常秋梧?但又想,常秋梧那個模樣、性情,該不至于這樣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