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懶得再管,往床上一倒,躺下了。
這屋子還和二十多前天一樣。他心道。
胸口有些發酸,但立時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有些事,悲慟無用且無益。自己身上如今擔著許多東西,不能再如二十多天前那樣任性了。他伸手將短褐抓過攬在懷中,掀了被子蓋在身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聽見院中有水聲,隨后又有木頭與石頭碰撞的聲音。李伯辰愣了愣,意識到該是方耋在打水——他是在給自己燒水煮飯么?他想開口叫他不必忙,但想了想,沒做聲。
又心道,方耋跟了自己來,不知道她母親怎么樣了。但這人很孝順,在做劫持于猛家眷這種事情之前當會安排好的。而于猛那人看起來也不是氣量狹小的,該不至于為難一個老婦人。要往后隋無咎真取了侯城,那就好辦了。不過希望他攻城的時候可以少使雷霆手段,免得城內百姓遭殃。
他深吸一口氣,總覺得被褥上還有些淡淡殘香,便又躺了一會兒。瞧著日光在地上慢慢走,又在心里起了咒。
眼前一閃,已到了另一界。
昨天他將五千斤糧食全帶了過來。那五十個麻袋原本堆滿了小小一間屋子,如今看,全癟了。李伯辰提起一袋拎了拎,只覺得里面是空的。他要將麻袋撕開,卻撕不動,便知道這東西也不是凡物了,就用魔刀割開一個口子,往地上倒。
瀝瀝拉拉地只倒出一捧多些的一堆,黑褐色,仿佛灰燼。但在此界,是不會有廢物的吧?李伯辰蹲下捻了一點嘗了嘗,覺得入口有些發熱,味道極濃郁。可不全是米香,更類似鍋巴。
原本的木頭經此界靈力淬煉,堅逾金鐵。這些糧食,該也大大不同了,或許是精華都被凝練到一處,甚至還多了些靈氣。只是如今還嘗不大出,看來得多放些日子。
想到“日子”這事,他又覺得有點兒為難。
每回他來到這里,外面的時間都是停滯的。之前他帶進來過一口破鍋,也細細觀察過,最后意識到它們在這里雖會慢慢發生變化,可只在自己身處這一界的時候,那變化才會進行。
換句話說,要他將東西帶進來,又永不再回來,那些東西大概也就一成不變了。從初來到此界到如今,他在這里待著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十多天。他原本想,自己往后要真的統軍,有三樣東西是至關重要的——鹽、鐵、糧。不吃鹽沒力氣,沒鐵器造不了兵甲,沒糧食的話,那自不必說。
孟家屯不缺鹽,聽常秋梧說在孟家屯附近有一口鹽井,所產井鹽品質雖不好,但也能吃。屯中人的日子相對其他地方過得還算富庶,多半是因為那鹽井。
鐵器很好辦。山中木材多得是,他可以帶木頭進來。糧食也好辦,同樣帶進來。他猜這些灰燼一樣的東西再弄出去,必然有奇效。
可問題是要自己不在這里時間便停止流逝,他總不能真成天成天地在這里干耗吧。況且他想,也做不到——此處靈力太濃郁了,連著待上幾個時辰,就要覺得體內靈力郁結,非得調息幾天才能疏通過來不可。
但他不在的時候,陰差百二十倒沒閑著。鬼門關外此時已是無邊無際的陰靈了,不曉得到底有多少。
要能再叫這里的陰靈都開始轉世輪回,他也可挑那些罪大惡極之輩淬煉陰兵了。
魔君分身,唉。他本是想看看能不能在雷云洞的洞天遺址中弄清楚一些事,再在晉入龍虎境的時候試試看能不能將一個魔君分身給留下來,如此自己也可以弄明白很多秘密。如今看,離這個目標雖然又近了些,但還得盡快。
常休說自己可以封山君,或許再過幾天,就要傳授自己其中的法門了。至于那洞天的事——要是真把山君封了,叫那山君來找,豈不省力了!
他便又抓了一把那糧灰放進嘴里嘗了嘗,遁了出去。
他起身將衣裳披了走到院中,方耋正端著一盆熱水走過來,道:“將軍,我把水燒好了。”
李伯辰笑了笑:“多謝。”
他接過水和帕子,在院中好好洗了臉,又將上身上擦了一遍,走回屋中將小蠻留下的那件短褐換上了。方耋又端了些餅、咸菜絲進來,擱在桌上。李伯辰奇道:“哪來的咸菜?”
方耋道:“早上有個姓孟的娘子來過,送了些餅、菜——常先生也來過,把馬帶來了。馬上那些衣甲我給卸在書房了。”
是孟娘子——她消息倒是靈通。李伯辰坐下,道:“方耋,一起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