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休笑道:“你想為我在生死冊上改命?只怕叫帝君聽著了,也不會準允。北辰在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即便是帝君們,也要順天道氣運而行,豈會為我們這些凡人壞了修行。好啦,我知道你們的孝心——伯辰,我現在給你講一講請法身之術吧。”
常秋梧看起來還是有些愕然、傷感,似乎是頭一次聽著常休說自己修行、生死的事。李伯辰則想起了應慨。頭一次見面的時候聽他說些靈神辛秘,那時應慨看起來極為鄭重小心,似乎提到了秘靈、帝君,是會一不小心就惹下大禍的。但外公卻不如他那樣,甚至還能開個玩笑,這是為什么?
這時候常休道:“我先將請法身的咒訣說給你們兩個聽。這咒訣比謁見之法更復雜些,怕得要些日子才能融會貫通。你們今天先聽了去,回去之后可以慢慢參悟。”
而后便危襟正坐,將咒訣細細地說了一遍。李伯辰從畢亥哪里得來的謁見之法咒訣并不長,一息的功夫也就默誦完了。可這請法身的咒訣,常休卻足足說了一刻鐘。言罷又道:“伯辰,往后你真要用這咒冊封在世靈神,還需要迎帝君、奠玉帛、三獻、三送之禮。到那時,我再教你那些禮儀。”
“秋梧,你是頭一次聽著這法門,可有哪里不通?”
常秋梧想了想,道:“我大體明了了。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但可以再琢磨琢磨。”
常休點頭,又看李伯辰:“伯辰,你呢?”
李伯辰皺眉道:“這個……”
常休笑道:“哪里不通只管說。我先幫你捋順了,你回去之后就可以慢慢想了。”
李伯辰只得苦笑道:“外公,不是哪里不通,而是一點都不明白。”
這請法身之術的咒訣聽起來頗為古怪。李伯辰本以為該如謁見之術一樣講的是如何調理自身氣機運行,可實際上聽著不像是法術,倒仿佛是在說諸天靈神的。其中許多詞匯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曉得該是指代某一位元君或帝君。又將這些元君、帝君比作某某經絡關竅,可他細細一想,又覺得那些經絡并非人身上的。
這咒訣的確大有深意,該說的是如何在自身之內以靈力構建類似滿天星斗一般的“祭壇”,甚至還可能要將一部分靈力外放,再在這個基礎上,召喚北辰帝君的氣運或是真靈。
但他的問題在于,常休所說的某些名詞,乃是有典故的。譬如李伯辰勉強能夠理解的一句——玄宮盜命。盜和命字都很好理解。盜是說汲取、聯系;命是說推定、運行。可玄宮這兩個字太麻煩了。他第一個念頭想的是北辰帝君,但顯然不合理。便又想,或許指的是天璇度厄真君。那位真君在傳說中主時運流轉,是能對得上的。可既然通篇咒訣都與自身靈氣運行有關,或許這位真君又是指通脈第三關的風池穴,那這四個字是說,在風池穴運行靈力,總引通脈么?但既然提到了玄宮,就必然與氣運還有聯系,那這個“盜”、“命”兩字,指的又是如何聯系么?
諸如此類的概念,一句話模棱兩可,但聯系前后語境,必然有所指的。可李伯辰連之前、之后的幾句話都弄不明白,也知道在何部典籍中,究竟指代什么。他覺得,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讀書少。
他將這些說了,常休嘆道:“這些年真是苦了你。”
又道:“也罷,一會這里事了,你去我那里取書。你天資極好,又有氣運在身,這些東西會比別人學起來快很多。”
李伯辰道:“多謝外公。”
可他心里卻在想,上次用畢亥那法子,自己是直接跑到那一界去了。可見這些法門,氣運加身的人用一回事,而北辰自己用,則是另一回事。如今這請法身的咒訣,要是自己真運行起來了,又會有什么妙處?
三人又喝了幾盞茶,便進到幾間木屋中轉了一圈。見常休和常秋梧看得仔細,似乎真有住在此處的意思,李伯辰便將自己之前瞧見這鏡湖山時的想法說了出來。
常秋梧道:“君侯,你說的也在理。可要不在這山上,山下也實在是……”
李伯辰道:“所以我想,要是能找到雷云洞天的遺址秘境就好了。外公,那洞天里是什么樣子?往后萬一情況不妙,也許可以叫人躲到那里去的。”
常休略一想,道:“大凡秘境,都是依山川地氣而設的。雷云洞要在這山里建秘境,就該是山谷的模樣。但哪怕真找到了,一時避禍還可,要長住則不可能。秘境這東西,畢竟是‘借’地氣,既是借的,就要還的。所以周遭地氣循環不息,才能維持它們的形態。可要太多人進了去,將地氣擾亂,那秘境也就要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