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純熙笑了一下,看著方耋道:“那我先和方大哥說說話。”
她和方耋之間還算有私仇,實在沒什么好說的。但只是不想被自己這樣送出門吧。打她來到孟家屯,自己一直避而不見,這是為了不惹出麻煩。但此時要再將她“勸”走,那實在有些過分,倒成了新的麻煩。
李伯辰只得點頭道:“那好,我盡快說完。”
他將孟娘子請進書房,又關了門窗。孟娘子坐下便道:“常老先生怎么樣了?我也沒法去看。”
李伯辰低嘆一聲道:“不好。”
孟娘子想了想:“是……”
李伯辰道:“說不好。鄉親們怎么說?”
“有的說是李生儀的人害的,有的說是那個隋公子。大伙都憋著一股氣,還有人想去迎賓館,但叫我們攔下來了。”
李伯辰心情沉重,可聽了這幾句話,倒稍微松快了些。他最怕的就是屯子里的人只重利,不講情。但如今看人心還是大為可用。
他略一猶豫,低聲道:“不是他們。但鄉親們要這么想,也沒什么錯。外公要有一天真不在了,只怕李生儀和隋無咎都會盯著這里,鬧不好有刀兵之禍。要解決這個問題的話,辦法倒是有一個。”
孟娘子道:“什么辦法?”
李伯辰看著她:“就是我走。我走了,別人就不會在意一個孟家屯了。”
孟娘子愣了愣:“這可不行!”
李伯辰笑了一下:“為什么?”
孟娘子想了想,才道:“大郎和我剛才才說過這個事——是想到常老先生說起來的。國難之后,咱們這個屯子可不好過。隋兵過了一遭,之后山匪又來了一遭,那時候好多人都跑到山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后來常老先生來了,日子才安穩一點。再等到這些年山匪也少了、隋人也慢慢守規矩了,還算過得下去。可咱們也不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樣子,好點的,野菜樹皮摻著吃,能對付一年,不好的,賣兒賣女,更不好的,想賣都沒地方賣,老的背進山里,小的,唉。”
“要是早幾十年,咱們這樣的人盼的是什么呢,無非就是有個好官兒,別禍害人就成。到了現在呢,只想有個官兒——哪怕禍害人,也不會山匪那樣子。常老先生在的時候,出事了咱們可以指望他。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咱們指望誰?不就是指望你么?”
“李兄弟,我知道你問我這話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走了,咱們這兒倒是能安生一段兒。可這一段兒是多久呢?幾天還是個把月?往后隋家人來了,會比你好么?山匪來了,會比你好么?你在的這些日子,大家伙嘴上不說,可都知道你是個好人。發藥發糧,對誰都是笑模樣——這樣的人,去哪兒找?更別說你還姓李了。你要是真不忍心看到這里的鄉親受苦,就該留下來,像當初常老先生那樣帶大伙兒熬過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