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的兩個人中,一人依舊保持著有條不紊的“咚咚”聲,另一人的步履明顯有些蹣跚。
漸漸地,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湯若望皺了一下眉頭,他閉上了眼睛,一手按著胸前的十字架,一手捧在心口喃喃祈禱著。
半晌,湯若望睜開了眼睛。
他在大教堂空曠的大廳里走了起來。
普魯士人搬走時只是將大教堂里的畫像、雕像移走了,但裝點著金飾的巨大的吊燈、燭臺卻留下了,這里變成東正教的大教堂后自然換成了東正教的圣徒、圣跡畫像和雕像。
眼下,所有的吊燈和蠟燭都點著,整個面積接近一千平方米的大廳如同白晝,每一尊至少有兩米的大理石雕像都俯視著大廳里的地面,當湯若望從大廳中間的通道來回踱步時,破天荒地,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圣人們的注視。
注視?換成凝視更恰當一些。
六十七歲的湯若望的步履一下蹣跚起來,猶豫半晌,他還是拄著一根東正教特有的主教才有資格使用的拐杖也攀上了那旋轉樓梯,通向那越往上約逼仄的頂部,只能容納十人開會的頂部。
當湯若望往上爬時,拐杖點在那極為堅韌細密的橡木板上的“篤篤”聲沒多久就傳到了頂部。
教堂頂部,大鐘樓的下面有一間四面開窗的房間,房間的正中是旋轉樓梯的最后一節,旋轉樓梯到了此處只剩下一截普通可以拆卸的梯子了,眼下這梯子卻放在房間一側,樓頂、下面的樓梯出入口都被木板封上了,這里已經變成了一間看起來十分獨立的房間。
房間大約二十個平方,在以前樓梯口的兩側已經別隔成了兩個房間,一處較大,一處較小,大的那一處自然是貴人們會面的地方,而小的則是他們隨從的等候處。
大的那處卻只坐著兩人。
一人三十余歲,身材中等,留著短須,神態謙和,穿著一身中式長袍,但胸前卻掛著一枚十字架。
他的對面坐著一人,身材高大健壯,年約二十四五歲,面相英俊,表情精悍,沒有蓄須,此時正在大聲向對面那人說著什么。
那三十余歲的正是大夏國第一屆科舉考試五甲的戈仲文,當時黑瘦少年已經人到中年了,此時的他身上掛著好幾個職務,那位年輕的自然就是明斯克大公孫德安了。
戈仲文,大夏國駐歐洲文化教育歷史類事務的全權參贊,大公國同類事物的行政首領,東正教明斯克大區教監——一個位于牧首與大主教之間的職務。
以戈仲文的悟性,區區東正教教義自然不在話下,實際上孫德安只是掛著一個牧首的幌子,明斯克大區真正的宗教領袖是這位,他對于大主教教義的闡述能力還在湯若望之上,相當于奧斯曼帝國老寇普洛魯大穆夫提的角色。
唯一的“釋經者”,這讓他在大公國一眾東正教教徒里有著不亞于孫德安的威望。
“好了”
今日的戈仲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聽著孫德安說了半天,本來一直是恭恭敬敬的,此時卻有些不耐煩了,這在他以往的表現中并不多見,他,畢竟是一位擁有者深厚儒教傳承的人士。
像孫德安這樣的人物豈是他能輕易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