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儒風書寫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流暢書寫,若是收了一個魏無鋒,怕是還有百十個魏無鋒,他又能如何?
書上說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陳儒風知道前者容易,后者卻難了,這天下太大,哪一種“達”能兼濟天下呢?
他設想過開學塾,廣招學生,教人人知禮,甚至教人人修道長生,天下大同,可當初走訪天下,從一鎮一縣開始,都難如登天,阻力來源于天、人。
資源難得,人性復雜變幻。
傳學問之道更是水磨功夫,一人之力孱弱不堪,傳長生之道,有天阻道,甚至弟子良莠不齊,為非作歹,或有報應在他陳儒風身上,或令陳儒風良心不安,道心崩潰!
佛祖、道祖何其神通廣大,創立佛教、道教,影響天下,門下弟子無數,可還不是惡人輩出?更兼濟不了半個天下,甚至還有許多為禍天下的兩教弟子。
陳儒風早已心灰意冷,不肯輕易收徒,即便是收仆人也要思慮再三,一旦收了,便要教好,管好。
魏無鋒這種心性,陳儒風唯有硬起心腸了,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早已不是那個心慈手軟,妄圖兼濟天下的陳儒風了。
陳儒風留下藥方,還有些許金銀,便帶著陶苑離去。
陶苑看了看陳儒風,欲言又止。
陳儒風似乎知道小姑娘所想,便笑道:“魏無鋒是你朋友,你想幫他?”
陶苑點頭如搗蒜。
“可以讓韋落來試試。”陳儒風道,“他既然說要傳魏無鋒拳法,便是不怕結下這份因果了,也順便看看,他能否讓你朋友走上一條正道。”
陶苑眼睛一亮,眼珠子轉了轉,便是有了計較,她想了想,又問道:“師父,教魏無鋒修道,是舉手之勞,也算是給他一種安慰,他修得成與不成,都是他的事,如此也不至于心中郁結,您為何就是不愿答應呢?”
陳儒風伸手摸了摸陶苑的小腦袋,輕聲道:“你還小,懂得不多,你設身處地想一想,以魏無鋒的心境想一想,便是同理之心。你若是魏無鋒,修了道,難有收獲,會如何?”
陶苑果真想了想,突然喃喃道:“會千方百計……”
小姑娘突然閉口不言,秀眉微蹙,輕聲道:“修魔道?”
“魔道有玄奇,可掠奪他人,可走捷徑,可肆意妄為,不受約束則打破桎梏,于前期極易獲得力量,如同劫掠,如同為惡……”
陳儒風說著,便悵然若失,“因此,世間有生靈,魔道都不會滅。倘若隨意傳道,十人之中或有一半不會循規蹈矩,或有數人不甘平庸,寧入魔道!”
陶苑一路聽著,沉默不語,師父所言,往往極對,她此刻已經猶豫要不要請韋落教魏無鋒練拳或是修道了。
……
小姑娘并不知道,韋落于次日午時,便離開了涅月門北上。
鐘粼光和羅業是準備隨行的,只是被拒絕了,被游飄兒拒絕。
游飄兒卻帶上了陸宜枝,至于韋落同不同意,他的意見需要聽嗎?
一路騰云駕霧,飛掠往北,游飄兒的飛行術已經出神入化,快如雷電。
寒風呼嘯,韋落和陸宜枝雙手扣住云層,軟綿綿又極具韌性,觸感極好,二人也相當鎮定。
“韋落,你何時能入八境?”
陸宜枝轉頭詢問韋落。
“入境隨天。”韋落隨口回答。
意思是誰,天知道。
“……”陸宜枝沉默良久,又問,“你八境能否施展騰云駕霧術?”
“到時候才知道。”
“……”
陸宜枝不想說話了。
于是,一路無話,風馳電掣,到了次日凌晨,旭日東升,游飄兒就帶人趕到了黃苑國的長平城。
向人打聽了郡丞府邸所在,游飄兒帶著韋落和游飄兒兩人直接趕到了張家。
張家府門禁閉,門前蕭瑟,門口兩只瑞獸雕刻的碩大眼珠子竟是破碎狀態,看著頗為悚人。
“有禁制啊,是田逸欒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