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我們……”
火光正落在紅葉一側的臉上,陰影沿著鼻梁的曲線爬升,她側過頭去,注視著那條顯眼的紅線以及下面用灰線標注的山嶺,低聲接口道:“受贖者大約有一千人,我這邊有六百多人,其他陸陸續續來支援我們的大約也有幾百人,加在一起,大約有兩千人左右。”
“也就是說,”夜鶯小姐一下一下拋著手中的匕首,繼續答道:“就算不不算上弗洛爾之裔與彩虹同盟的人,鴉爪圣殿的人的數目也差不多是我們的十倍。”
“但還遠不止如此,”她又道:“相對于其在整個北境的力量,這不過是九牛之一毛而已。圣殿在這個地方扎根已久,更不用說這一年來他們在一些人的縱容之下,早已發展壯大成一個龐然巨物。”
“的確,”夜鶯小姐對自己團長的話表示贊同:“在他們面前,我們實在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
“這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我認為他們不可能再抽調出更多的兵力了,他們總要顧及一下北邊那支大軍,不是嗎?”有人問道。
人們竊竊私語起來:“是啊,他們在我們身上投入了太多注意力,就不怕尼可波拉斯的大軍漁翁得利么?”
立在方鸻身后的受贖者的領頭者抄著雙手,聽到這句話扭動了一下身子,有些不懷好意地看向這個方向。
但愛麗莎輕輕搖了搖頭:“有這樣的可能性,可也不排除他們為了私心,或者因為過于盲目,而將我們視作比北方那支大軍更大的威脅——尤其是在我們有可能取得優勢的情況之下。”
“在未雨綢繆之時,我們有必要去設想最壞的情況可能發生。而且你們真的相信圣殿會承諾之中一樣,將在這片土地上獲得的一切利益,去對抗那個‘預言’?”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當然不相信鴉爪圣殿,否則他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而圣殿在這個過程當中所表現出的貪婪,正是激起人們心中抗爭火焰的原因。
“借正義之名也可以行邪惡之事,確也如此。”有瑪爾蘭的騎士點點頭。”
“而且不僅僅如此,”愛麗莎再開口道:“別忘了公會同盟,還有超競技聯盟——”
但人們不由有點沉默。
他們是因為心中一時的熱血,與對于北方的統治集團,對于超競技聯盟與大公會的不滿,才來到這個地方。在抵達之前,他們其實沒有考慮過太多,或許敵人是數倍于己,但這里是艾塔黎亞,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但總可以為難民們爭取一線機會。
這是人心之中的正義,與他們對于犧牲的認知。可黑云壓頂一般的現實,卻讓這些善良之人一時之間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們互相注視著彼此,從愛麗莎有些冰冷的話語之中,好像聽到了一段來自于過往的時光。
在圣約山那段令人心馳神往的歷史當中,無以計數的人們何嘗也不是如此選擇的?他們投入了那場守護弱小,守護正義一方的戰爭之中,一時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回應著來自于支持與正面的聲音,而作為新生代的選召者在坐的眾人之中或許少有人參與過當時那場抗爭,但也曾在社區之上見證了一時的光輝。
甚至許多人,說不定都是因為追尋著昔日心中的感動,才來到這星門之后的世界。而這也正是,他們此刻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可那場抗爭的結果又如何呢?
沉默便是此刻不言而喻的答案。
昔日的選召者們憑借著胸中的一腔熱血掀起了那場浩浩蕩蕩的抗爭,但熱血往往只能支撐一時,在長期的斗爭之中,面對不斷的分化與挫折,昔日的希望最終一點點化為虛弱。在坐的一些人或許還記得在那場最終的失利之后,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人們,有人選擇離開,有人就此沉寂。
往日的名字,也一個個消失不見。
那段歷史就此土崩瓦解,片片落入漆黑的深淵之中。
一如此刻——
但有人在木桌上重重地擊了一拳,在一聲巨響之中怒道:“那又如何?我們來這個地方,本來也沒存著可以徹底打敗那些人的心思,但難道我們就此灰溜溜地走掉,給世人們留下一個笑話?”
“就算是地球上尚還有英雄人物,何況這里不過是艾塔黎亞,”那個人大聲說道:“不就是星輝么,大不了我把這條命搭在這個地方,被踢回星門之后。但我也一定要那些人一個教訓,把難民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一片鴉雀無聲之中,人們漸漸有了議論。
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