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這本就是一場政治聯姻,其流程,才是這場婚姻的本質,哪能去省略?
其實,楚人結婚時,一般是男方的親朋在男方家里等著,女方的親朋在女方家里等著來接親,這叫互相壓場子,兩家互相展露背景。
但在屈氏這里,不僅僅是屈氏封地里的家族還是和屈氏交好的其他大貴族代表亦或者是和屈氏同朝為官的達官顯貴,都聚集在了皇室別苑這里。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誰敢去和皇族唱對臺戲?肯定都跑這里來幫公主壓場子的,就是屈氏自己,也不敢起什么別苗頭的心思。
那邊,
公主站在行臺上還在一個代表一個代表地接見,
這邊,
按照習俗,屈氏需要安排“文武巫貴”先一步進入行臺里頭去壓一下車,在民間,就叫壓轎。
當然,不是那種讓你進去后跟著行臺一起走,而是讓你走個過場,進去喝一杯茶,然后就出來。
因為在楚人的習俗里,大喜之日,容易撞煞,婚轎尤其如此,那些孤魂野鬼最見不得人間喜事,看見婚轎就會忍不住過來要報復作祟,所以需要借“文武巫貴”的氣息來壓制。
民間的話,文武,文可能就是當地認字比較多的人,武的話,找不到兵頭子,殺豬匠也能代替,巫的話,基本上楚國每個村落都有巫師,逢年過節會主持祭祀平時也幫忙看病,貴的話,就是村子里大家覺得身份最貴重的人,亦可以是福氣最好的人。
孫公公和趙成領著一眾宦官在行臺大閣樓里布置一番后,孫公公走出來,一揮拂塵,沒有喊話,只是招手示意人可以上來壓車了。
不喊話的原因是,這種壓小鬼作祟的事兒,本就不方便喊出來,容易撞晦氣,二來,公主那邊還在接受著一波又一波大貴族代表的行賀。
同時,在孫公公的示意下,壓車流程算是開始了,先過來的,是一群身披黑袍臉上抹著油彩手持長帆的巫師。
人數大概有兩百多人,他們將行臺圍住,開始進行禱告儀式。
這種裝束,其實源自于楚人入楚地后對山越祭祀文化的一種吸收,當然了,不至于跳跳鬧鬧神神鬼鬼的,禱告的巫師只是舉著長帆在很緩慢地移動,這是在警告路上的邪祟不準侵犯這里,同時,也是為新人送去祝福。
先上去的,是一位老巫正,這名巫正其實已經退下來了,曾在郢都任職,但他是主持祭祀的那種,如果把巫正這個龐大的職業細分的話,他就是文職。
老巫正拄著拐杖,在兩個屈家人的攙扶下,從后頭上了行臺,在孫公公的接引下走了進去。
過了半刻,他便又顫顫巍巍地出來了,在下面人接應下,下了行臺。
這時,屈培駱的一個叔叔,也是封號將軍的屈應倫走到鄭伯爺身邊,對鄭伯爺小聲道:
“蘇先生,稍后可否請蘇先生幫忙壓車?”
“讓晚輩去壓車?”
“是,不知蘇先生是否方便。”
“自是可以的。”鄭伯爺很爽快地答應了,不過,鄭伯爺還是指了指面前的畫板,道:“且容我稍后可否,還差一點。”
屈應倫看向了畫板,畫板中是公主此時站在行臺上的形象,惟妙惟肖。
“當然可以,多謝蘇先生賞臉,我屈氏,感激不盡。”
對于屈氏而言,論“文”方面,真的沒有誰比蘇明哲這個姚師高徒更合適的了,再加上屈氏人也知道就連攝政王都很贊嘆蘇明哲的才華,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將原本準備在“文”上壓車的人選給過掉了。
而對于鄭伯爺而言,這真的是瞌睡了給你送枕頭,因為,他本來就要上車的,現在,連借口都不用找了,還能更從容一些。
所以,不僅僅屈培駱是好人,人屈氏全家上下,都是好人。
貴,是一名百歲老人上去了,她是田家的老祖宗一般的人物,長壽是一點,還有一點就是她一生共誕下了十四個兒子,而且全部活到成年,無一夭折。
屈氏選擇她還有一個理由,因為你沒辦法選出一個在身份地位上比公主還要尊貴的人上去幫忙壓車,所以干脆選另一條路線。
比公主身份尊貴的,有,比如攝政王,比如郢都皇宮里的太妃或者太后,但問題是你能請的來么?
就是攝政王,屈氏的人也沒見到他在今天出現,其實,很多大貴族在看見皇族禁軍出現在這里后,都猜測出了攝政王應該來過這里,雖說沒看見攝政王本人,但沒一個人敢去詢問。
怎么了,來問攝政王的行蹤,是想刺君么?
其實,鄭伯爺覺得,范家的那位老祖宗才是最合適的貴,但想來依照范家那位老祖宗的性格,是斷然不敢出現在今天這里的。
那位百歲老嫗下來了,走路顫顫巍巍的,這一番折騰再加上正裝上妝,大概要耗費掉不少精力吧,但屈氏有命,田家肯定不敢違抗。
武,則曾跟隨過屈氏太爺,也就是屈天南的父親征戰沙場過的一位宿將,只不過人年紀也大了,也不帶兵了,但他畢竟是屈氏里戰爭經歷最豐富的的一個了,所以他上去了。
等他下來后,
屈應倫就又來到鄭凡身邊。
鄭伯爺將最后一筆添上去,對屈應倫拱手行禮,隨即一揮衣袖,走上了行臺。
上去時,鄭伯爺還特意看了一眼站在行臺前方仍然在接受行賀的公主殿下。
心里想的是:
嗯,這盛裝正面看起來,確實很贊;但從背面看上去的話,是真的太遮掩身材了。
“蘇先生,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