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馬太監有些不好意思,“奴才尋摸了許久,才找了這么一個人來。”
“這也太少些!”金秀不禁皺眉,“一出大戲,就靠著一個人來編撰,如何能承擔的起來?”
“奴才實在是沒法子,”馬太監賠笑,然后吐苦水,“如今京中的戲班子,鮮少是扎根在北京城的,都是外地來,比如南戲,就是蘇州太湖一帶的人來;這些戲班子不扎根在北京,演了幾年就是回去,就算是有一些寫戲的師父養著,也不在北邊,都是在南邊自己家里頭,有什么新戲,都是在南邊演的好了,大家伙都喜歡了,再北上的。”
這就是區別,南戲,也就是昆曲的發源地就是在蘇州,凡事好些的寫戲師父,自然都在南邊居住工作,在北邊的極少,就算是有著跟來的,那也是各大戲班的至寶,衣食住行樣樣伺候到位的,決計不會讓他們入宮來南府做什么虛無縹緲沒有什么前途的工作。
而金秀也高估了現在這個時代,徽班進京還沒有發生,北京的戲曲土壤沒那么深厚,用后世的一句話來說,現在的京城,就是一個戲曲文化沙漠。
既然是沙漠,那么想著要同光時代那樣京戲大肆發揚的狀態是不可能有的,這是金秀的估算失誤,金秀在元家的時候并沒有多留意這個時代的戲曲如何,家里事兒那么多,想著要去消遣,這真是不可能,所以這個估計失誤,讓金秀也不得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現在過去一個月了,金秀心里頭所想的寫戲師父,都還沒有尋摸到。
南府也就是這點出息了,金秀微微嘆息,沒錢沒權,是沒有辦法的事兒,高恒雖然暫時偃旗息鼓,但已經說的非常明確,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上,是決計不可能給南府撥款的,沒有錢,就辦不好事兒,就算是奉行人才引進的政策,那也是要銀子的,沒有銀子,引不來人才。
而且南府又不是什么外頭的正經衙門,也沒有什么官員的編制可以提供的,沒有官位沒有銀錢,想要找一些靠譜的人來寫戲,真是非常困難的。
馬太監能找這樣的人來也算是不錯了,金秀點點頭,“給腰牌了?內務府那邊可都說好了?西苑這里可還有容妃娘娘住著,關防是要緊事兒。”
三和的幫助,在有些東西上是可以發揮作用的,起碼在一些程序上的事兒,內務府不敢是隨意敷衍著了,“已經都辦好了,福晉訓示多次,要咱們這些人做任何事兒都要規章制度辦好了,走流程,不可在這些事兒被內務府抓住把柄,奴才們怎么敢不聽呢。”
金秀點點頭,對著面前的人示意他們停下,金秀拿了一個小短劇出來,這是地方戲的一個搞笑折子戲《磨豆腐》,講的是一對貧困夫妻在年三十預備著磨豆腐鬧出來的趣聞,那個丈夫好吃懶做又喜歡打賭,在年三十的時候鬧出來啼笑皆非的鬧劇來,算是一個喜劇,也頗有意思。這種戲,不怎么強調唱功,也不需要什么名角兒來演繹,讓南府自己個已經有些戲曲基礎的太監們學這個,剛剛好。
金秀指點了幾句,外頭帶的人就進來了,馬太監引導來人朝著金秀磕頭請安,金秀請人起來,此人倒是一副讀書的樣子,只是身上的長衫頗為陳舊,被水洗的青衫都發白了,顯然也不是一個非常得志之人,大約是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雖然是也稍微打扮了一番,但總是透出一番頹唐之氣。
“這位是李鹿遠,”馬太監介紹到,“祖籍南京,住在京中已經多年了。”有一張名刺,馬太監遞給了金秀,金秀打開一看,倒也算是不俗,乃是永盛二十年的秀才,只是后頭考不上了,屢試不第,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金秀看到了這個李鹿遠的優勢在于。
他竟然是李漁的孫子。
李漁是圣祖朝最出名的劇作家,創作了無數的戲曲,現在各大戲班演的戲,近代戲,都是李漁創作的居多,洪升的《長生殿》的確是本朝最為厲害的巨作,和前朝的湯臨川之作不相上下,但洪升也就是這么一本巨作而已,論起數量來說,還要算是李漁,量產大,不拖更,不斷更,還時不時的能爆發一下。
“哦?”金秀挑眉奇道,“笠翁公是你的祖父?如此家世淵源,倒是有些好!我找你來,倒是也找對了!”
李鹿遠朝著金秀拱手,“小人不敢當。”
李鹿遠的神色不是很好,有些蕭索,還有些懶洋洋的,金秀微微皺眉,這個人的精神狀態不怎么樣,如此的話怎么當差?起碼金秀沒有看出來,李鹿遠很想要這個差事。
她皺眉望向馬太監,馬太監似乎有話說,但當著李鹿遠的面,又不能夠直接說出來,金秀想了想,于是發問道,“令祖乃是圣祖朝的劇作大家,家世淵源自然是不必說了,你來了,倒是要問你幾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