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側邊的那面小簾子,終于被撩開來。
溫桃蹊露出半張臉,肅著面皮,委實算不得和氣。
她平靜的望出去,正好同梁時四目相對。
梁時沒說話,她亦沒有挪開視線。
須臾她嘴角往上揚,卻正經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誤會之所以被稱之為誤會,是因它發生的本就不合時宜,也原可不必發生,從根本上來說,是能夠避免的。這世上的誤會,有些是無心鑄成,可有些,卻本就是有意為之。今日既見了表哥,你是燕嬌姐姐正頭親哥哥,我也想問問表哥,燕嬌姐姐同我大哥生出的這場誤會,算是無心,還是有意?”
梁時臉色登時變了。
這丫頭何止是伶牙俐齒,分明牙尖嘴利。
“自然是無心。一家子親戚,住在一處,誰難道存了壞心思,攪著家宅不寧嗎?”他沉聲,也冷著臉,“三妹妹這話未免難聽了,便是你父兄,也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我年輕,原比燕嬌姐姐還小一歲,不懂事兒,說錯了,表哥也別同我計較。”
她語調往上一挑:“既不是存心的,那我以為,既過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才是正經道理。誤會嘛,本來就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哪里有往大了鬧的道理呢?表哥心疼燕嬌姐姐,難道不是最該想將此事揭過不提的?總不至于還要四處走動,到處宣揚,弄得盡人皆知,表哥才滿意?”
說起人盡皆知,梁時眼前立馬就浮現出了林月泉那張臉。
他倒是想遮遮掩掩了,可那塊兒遮羞布,真是不知是誰先扯下來的。
他低頭看著溫桃蹊那張精致的小臉兒,倏爾笑了:“三妹妹說得對,你年紀雖小,有些話說的也的確不好,但這話卻是對的。我想息事寧人,對大家都好,自然了,對燕嬌尤其的好,可四處宣揚,弄得外人都知道了,實在不知是誰在背地里散播出去的。”
溫桃蹊也想起林月泉來。
看樣子,梁時是打算把這筆賬,記在他們長房頭上?
她眼珠子一轉:“那我就不知道了。”
溫桃蹊眼見著梁時嘴角抽了抽。
他大約沒想到,她小小的年紀,卻這么不好說話?沒能惡心到她,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騷。
“我只知道,我阿娘從知道此事,便氣憤惱怒,可就是再生氣,連剪了那絡子給三嬸送回去,都是打發知云姐姐悄悄地,一向背著人,生怕鬧起來。不過后來三嬸發落底下嘴碎的小丫頭,可是一點兒不留情面,一個個的都趕去了莊子上。表哥要問是誰散播出去,到處與人說嘴,不如……不如去問問三嬸?那莊子到底是三嬸的陪嫁,管事兒的也是三嬸娘家帶來的人,或者表哥親自去一趟,問一問是不是哪個小丫頭嘴上不嚴實,再不然,叫趕出了府去心里怨恨,故意拿了這事兒到處說也未可知。”
她下巴往上一挑,氣勢上是半點也不落下風:“我知道表哥想什么。無非覺得是我們長房宣揚,咽不下這口氣,在揚州城里敗壞燕嬌姐姐名聲,反正鬧開了,李家那里我們自有說辭,一句誤會,全都能解釋的通,大定都放了,悔婚是不可能的,李大姐姐心里再不受用,也要嫁進門,等成了親,日子長久的過下去,也總能過出個夫妻和睦,順遂平穩。至于外頭人,眼下議論起,無非算是我大哥一樁風.流韻事,過上幾個月,也沒人再提,便是說,也不過玩笑著就過去了。可燕嬌姐姐的名聲,就太難聽了——”
溫桃蹊腦袋一歪,噙著笑打量他:“我說的對嗎,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