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圓墩兒上站起身,口中說著阿娘容稟,黑著臉,一遞一步的朝梁燕嬌走去:“你說,我欺負了你?昨日陸家廂房外發生的一切,是你的好心,是我的惡意?”
梁燕嬌肩頭一瑟縮,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溫桃蹊心說不好,果然梁氏已經沉聲開口:“桃蹊,你若覺得她說的不對,或是另有什么內情,只管回話,這樣子咄咄逼人的問她,她已經叫你嚇壞了。”
梁燕嬌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閻王性子,能叫她三言兩語嚇壞了?
可這時候硬著頭皮掰扯也掰扯不清,既然梁燕嬌存了心要惡心他們,她奉陪就是了。
于是她雙膝一并,竟在梁氏身邊蹲跪下去,兩只小手交疊著落在梁氏膝頭,鼻尖兒倒抽一回,吸了口氣,再開口,聲兒也是哽咽的:“三嬸說這話,我才真正要委屈死。我從不曾欺負燕嬌姐姐,只是乍然聽了阿娘這樣說,驚詫極了,才會問她,如何是咄咄逼人嚇唬她呢?”
她一味的哭訴,眼眶也紅了一圈兒:“昨日發生的事情,我不知燕嬌姐姐是怎么同三嬸說的,可于我而言……那樣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敢對人說,便是阿娘,都不知道,要不是燕嬌姐姐鬧起來,那些話,爛在肚子里一輩子是不敢開口的。”
周老太太眉心一挑:“桃蹊,你的意思是說,真有內情了?”
梁燕嬌抽泣著:“你也不能紅口白牙的誣賴我,太太說得很是,原也不該是我給二哥……二表哥送醒酒的茶水,可我看你們席間說笑玩鬧,高興得很,也沒人顧著二表哥,這才去弄了醒酒的茶想著送去,誰知道你突然竄出來攔我……我也不知你是因為什么躲在廂房外。那原本是郎君們休息之所,你好好的躲在外頭的花叢里……”
她越發說不下去,才越發顯得事情古怪可疑。
溫桃蹊氣急反笑:“惡人先告狀就算了,還要把你的那點齷齪心思,栽贓到我身上來?”
她抬眼去看梁氏:“三嬸大可以把我身邊的白翹連翹,還有燕嬌姐姐身邊的云漪都叫來,細問問昨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就連梁家表兄,也是知道的。”
她頓了聲,深吸口氣:“我年紀雖然小,卻明白事理,想著顧著一家子的臉面,不聲張,只請了梁家表兄來處置,領了燕嬌姐姐家去便是,也是梁家表兄親口說的,今日一早送她回湖州,再不叫她丟人現眼。可誰承想,今兒突然就又鬧成這樣,可見燕嬌姐姐是口不服,心更不服了,我有心替她遮掩,她卻自己不顧著臉面非要鬧,既是這樣子,祖母和阿娘也在,三嬸大可以去問的。”
始終沒有挪動的溫長玄,三兩步近了她身側,彎腰一伸手,扶著她站起身來,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梁燕嬌。
等扶著溫桃蹊站定了,他先是叫三嬸,才轉過身又去叫祖母,拱手一禮:“桃蹊說得很是,本來為著彼此的體面,這件事是不該聲張的,梁姑娘倘或老老實實離開,也就罷了,可偏她又不肯,既然這樣,我也只能一五一十的回話了——”
他拖長了尾音,把昨日陸景明府上發生的一切,梁燕嬌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全都回了個遍。
不要說老太太和趙夫人,就連梁氏,也是登時就變了臉色的。
她騰地站起身,高高揚起右手來,一巴掌差點兒就甩到梁燕嬌臉上去,只是動作又生生頓住,冷著臉斥責她:“你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還敢顛倒黑白來我跟前哭,說是桃蹊欺負你,要我為你做主!怪不得你哥哥昨日后半天就進府請安,說一早要送你回去,原來竟是為這個!”
梁燕嬌哇的一聲哭出來:“二表哥,你雖然是桃蹊的親哥哥,卻也不能這樣污蔑我,我是個姑娘家,這些話,扣在我身上,我以后還怎么見人。”
她哭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把震怒中的眾人,一下子都哭懵了。
周老太太是最先回過神的:“長玄,無憑無據,你可不要亂說這樣的話——你妹妹說的不錯,她身邊的丫頭,還有梁丫頭身邊伺候的人,也該叫到一塊兒來,即便仍舊是各執一詞,總有扯謊圓不過來的。你是桃蹊的親哥哥,要是沒有憑證,難免叫人覺得你是袒護桃蹊,竟這樣污蔑姑娘家的清白,瞧瞧梁丫頭哭成什么樣兒。”
她自己的孫子,自己是知道的,要沒有證據,這些話,今兒就是叫冤枉死,也不敢說出口來,何況還當著梁氏的面兒。
梁氏一聽老太太這話,暗道不好,就想要攔的,可溫長玄動作顯然更快。
他半步跨出去:“只怕要請了小秦娘子再進來一趟。”
老太太松了口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