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桃蹊嘴角一抽:“且不說我有沒有想過這樣長遠的事,即便有,那陸夫人看上的,不是胡姑娘嗎?你說,要是陸景明回家去說,他要娶別家姑娘,陸夫人能同意?能高興?還沒成婚呢,就先把婆母得罪了,往后的日子,還能清凈到哪里去?”
“那要看陸夫人是不是通情達理了,再者說,你瞧著陸掌柜像是受父母轄制的郎君嗎?”她說著就自顧自的搖頭,“我瞧著很是不像。”
這話倒是。
陸景明脾氣是有些古怪的,而且不服管教還是大哥說過的話,陸家父子感情淡淡,兄弟之間也沒什么體己話說,多半還是為了陸景明這幅古怪脾氣,不然他也不會這么多年在歙州不回家了。
溫桃蹊一時沒什么好說,是因她想起了梁氏。
林蘅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其實有藏不住的羨慕。
她反手去握林蘅的手:“四哥也是個有擔當的郎君。”
林蘅面容一僵,緩緩把手抽出來:“他是有擔當的人,但他也很聽他母親的話。”
她撥開溫桃蹊的手,看了眼連翹送進來的糕點,捏了塊兒焦糖芙蓉糕,那糕上還裹了一層糖霜,她手一碰,糖霜灑落,落在紅木的桌子上,白白的一小片,看起來那樣純凈。
林蘅騰了另一只手出來,拿食指來回撥弄:“梁夫人不喜歡我。”
可是糕點一直沒送到嘴里去,實在也是沒什么胃口。
溫桃蹊是替她難過的:“總會好起來的。”
“這有什么好安慰我的?”林蘅自己倒像是十分看得開,“人家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其實我不大信。這世上的路,從來都是人自己走出來的,不往前走,哪會有路?難不成等著老天爺一道天雷劈下來,劈出一條路?”
那芙蓉糕在手上拿了半天,她才放進嘴里去,吃了一小口:“就說著芙蓉糕吧。我最喜歡焦糖芙蓉糕,可有時候卻吃不得,它太甜了,吃多了并不好。人活一世,喜歡的東西多了去,卻并不是每一樣,都能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的。”
她話音略頓了頓,又抬眼去看溫桃蹊:“再比如,吳二公子喜歡你,可你不喜歡他,不也是有緣無分嗎?”
“那不一樣!”溫桃蹊聲兒拔高了,當場叫囂,“那是因為我并不喜歡他,可你和四哥分明是……”
“是一樣的。”林蘅的聲線是恬靜的,她坐在那里,聲兒不高不低,正好能叫人聽真切而已。
溫桃蹊的叫囂沒了后話,怔怔的看她。
她手上一塊兒芙蓉糕已經全都下了肚,拍了拍手:“沒有什么不一樣。你不喜歡他,這是你們不能在一起的外因,梁夫人不喜歡我,這就是我不能跟你四哥一處的外因,有什么不一樣的?”
可是她這般平淡的說出這些話,溫桃蹊就是沒由來的心疼,很疼。
她一向都覺得林蘅很讓人心疼,也時常替林蘅感到惋惜,沒想到,在感情的事上,林蘅更叫人從心底里難過。
“會有辦法的……”
她很想抱著林蘅安慰,但是安慰的話,說來說去,也只是這幾句而已。
林蘅是不爭不搶的性子,好些時候,也是個難得糊涂的人,但溫桃蹊知道,林蘅心里明鏡兒一樣,沒有她不明白的。
果然林蘅笑著搖頭:“怕我想不開啊?我早就想通了。梁夫人看不上的,是我的出身,這是沒法子改變的事。我就是出身商賈人家,配不上梁夫人的要求,她想要的,是名門貴女,替三房撐面子,或許我很得長輩的喜歡,或許我是個不錯的正妻人選,但梁夫人看上的,一定不會是我就是了。”
“那不是還有老太太嗎?”溫桃蹊臉兒黑下去,“你怎么老是妄自菲薄?”
“傻姑娘,這算什么妄自菲薄?”林蘅抿唇,“老太太很喜歡我,我看得出來,可那不頂用。說句不恭敬的話,老太太年紀大了,便是將來長命百歲,難道兒孫的事,還要她老人家操持?她是要頤養天年的人,總不能一直護著我,如今真把心事戳破了說,叫老太太做主,把我配給你四哥,等過了門,我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里去?”
林蘅是什么都懂的。
溫長洵不是陸景明,也不是溫長玄,他甚至比溫長青,還要不如些。
有梁氏擺在那里,溫長洵一輩子都不會忤逆梁氏,說穿了,有些愚孝。
兩情相悅是好事,她心愛的郎君,心里也裝著她,剛知道的時候,她也曾高興的徹夜不眠,數著天上的星星,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下最幸福的姑娘。